买活 - 第1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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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呀。”

    他还在来来回回地看那篇文章,此时仿佛很是不解,“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话自然不能说有错——但有些数据,个人该如何获得?这篇文章的意思,怎么觉从此后百姓便没了论政的份呢?那,你看,百姓难以获得数据,便不能发文章——这不是堵言路吗?六……谢六一向……嗯,一向伪作平易近人,怎么会留这么一个疏漏?”

    最正确的答案当然是谢六了自己妄自尊大的真面目,不过众人已知绝非如此,被王知礼破,不由也陷沉思,信王大约因为年纪最小,又完全没有投培训成本,便获得了此时的地位,因此反而最没有门之见,很能沉浸到谢六的‘逻辑’去,很快说,“非也,百姓也能就某一政策投稿,如前文所说,以自立论,便要有自的数据作为参考——那只要记录自因政策而发生的变化就好了。譬如这张天如,倘若他自己发于善意,和某男共饮,却被诬陷有意图,他自然可为自己发声。他要为天……他要为买活军治区域立论,那就要拿到这块土地的数据,是这个意思。”

    “殿见!”王知礼先奉承了一句,又疑惑,“但此人又不是官,如何能拿到这些?若如此,其实便是断绝了书生问政的意思啊。所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耳,家事国事天事,事事关心——难此后不为官,连关心天事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呃……”

    “这个……”

    话音刚落,王知礼自己都尴尬了起来,席间众人更是吃吃艾艾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两句话是去世不久的西林领袖顾叔时所设的书院楹联,此人也正是以鼓励书生关心政治为名,如讲学生大肆揭帖闹事,书生结社贴文互壮声势,抨击朝政等等被阉党恶痛绝的风,都是从西林书院而起。王知礼为阉党骨,居然脱引用了西林党的联句,这还好是九千岁已经野,若不然,说不得就要治王知礼一个‘立场不纯’的罪。

    常理来说,这话应该是王肖乾这个西林说起,而王知礼作为阉党代表予以回应,此时却完全倒了过来,王肖乾尴尬,“大珰,倒不是如此,其实这意思便是,若不为官,又不能发苦心去调查,也不能得到买活军的许可,从他们获取数据,便只能从小,从自谈起罢。正所谓实事求是,得了几个人的数据,便只能起几个人的题目,这一招便是治那等好空言、大言而博名的书生。”

    “……”

    这角对调的对话,实在是太让人尴尬,偏又实在不好明言,屋又沉默了少顷,信王举起袖掩着嘴轻咳了一会,方才调节气氛,把话题挪开。“的确如此,发一篇文章,要到乡镇去采风几个月?这个张后生哪有这个时间,文章发得这么慢,只怕人们都要把他给忘了!名声又从何来?”

    “看来这‘一篇奇文天知’的梦,在买活军这里是休了。”王肖乾松了气,连忙接话,“想要议论天事,为天建言,那便要先考吏目,一步步地走到接近天的位置……这也不能说错……”

    作为西林,他不能再说去了。但此时这理似乎的确是分明的,政策的得失,必须走到相应的度才能得窥全貌,百姓所能表达的只有政策对自的影响,这二者的区别可是混淆不得。少年书生凭什么影响政策的制定,只因其善蛊惑人心,善闹事?确实没这个理。

    不过,和书生有关的议论,因为牵扯西林,还是少说的好,说得过了王肖乾更尴尬。黄谨见义父自悔失言并不说话,便声笑,“这张天如还是个有福分的,先觉得他求名太过切,如看来,正因其切而又有些歪才,大鸣大放,被六看重,到底也有了不小的名气——有这篇《答疑》,他可青史留名了。”

    “倒也是!”众人暂且都遗漏了这话的前提——即谢六至少是个能在青史留名,拥有详细历史记载的大人,短暂地沉浸在说不的羡妒,都啧啧慨起来,“虽是被立起来当了个靶,但他之前之后那些人,想当可还当不上呢。”

    信王也有些好奇,“张先生好像也在学校任教,不知我们有没有打过照面——收了这篇答疑,他会怎么应对呢?”

    这就好比吵架,张天如嚷嚷了一大篇,却被谢六走了脚的板凳,这会儿台有些难,旁观者自然也好奇一幕又是什么好戏,黄谨笑,“若是我朝作风,接来,他必定要继续大骂六,用词只会更加刻毒,不惹来一顿板,是不会罢休的。”

    “那是我朝宽待读书人,在这里,怕不是要被捉去苦役?”

    众人言语纷纷,莫衷一是,王肖乾也便恢复过来笑,“智足以饰非,言足以拒谏——若他还要作文反击,我押他必定由此破题。”

    他是这里唯一的士,众人都不能和他比八破题,闻言也觉得有理,谢六的这篇回文,似乎并不如此前她的文章那样,立论虽奇,且却是堂皇正,仿佛有一无人可挡的气势。这篇文,晦涩之,没有相当的平恐怕不容易看懂,而看懂的人似乎也并不都会赞同,不如张天如的原文,简单直接煽动人心。

    如果张天如从“智足以饰非,言足以拒谏”这角度行反驳,那是很合乎文士胃的——不但了对《答疑》的想,并且还以用典回击了谢六。这典故是说纣王的,如果谢六能读得懂,那便会觉到张天如的回击。而这回击,也表现了张天如的才华,正是此刻所有政客所习惯的论战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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