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 第89节

曲线’也更陡峭，天气几乎是一夜之间就了起来，而且降量也比去年少（测量降量的办法，报纸上也是介绍过的），因此今年北方的旱和减产，是在朝廷意料的，而夏日里罕见的炎，也让这短袖圆领衫，在公卿人家悄然地行了起来——也都是和皇帝学的，自从去年他接到了这样的衣料，一便喜上了，凡是到别院居住的日，均都如此穿着，并且几番对边人称赞，“的确是方便舒适得多了！”

    方便的说法，是很好理解的，圆领衫是无须系袢的，却也还是可以很贴，它本有一定的弹，而最好的一便是很能汗，同时又可以保持，还比较透气。这是绫罗绸缎绝对比拟不了的优——虽然圆领衫也很贵，还少，比较起来或许没其余布料那么好看，但天气这么，汗是免不了的，绸缎不汗，汗后沾在上，粘不适，而土法棉布又不跟，浆洗后梆梆的，不如圆领衫舒服。

    由此以来，从去年开始，京城的公卿少年，竟然半是公然地穿起圆领衫了，百姓人家则更意布料更少的‘背心’，因为布料的昂贵、浆洗的不便、穿着的不适等考虑，许多一般人家，在夏日往往都是袒的，其实颇不雅观，现在有了投洗方便的弹棉布，在里搓几把晾即可，不必上浆，那么哪怕不便宜，也有很多百姓愿意买一面和尊严。

    “满街俱是孝贤孙”，这是御史上书讥刺的话语，因为棉布容易褪，几乎还是以本白居多。但也有人依据温度计的统计结果行反驳，“温度都和从前不同了，难穿着还要和从前一样吗？”

    这是温度计在穿着风尚上，所起到的，令人意想不到的作用，不过，这讥讽声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有些人会在短袖圆领衫外穿一件薄罗衫遮掩一，不过皇帝因为父母的确都去世了，似乎并不在意这个，而是照旧穿了一浅装束，白圆领衫是本括的棉麻‘混纺’，若不是上还了一个小竹冠，以他的形、肤，看起来几乎都和天港靠岸时所见到的买活军兵丁丝毫都没有不同——他对买活军的看法，实在无须任何言语，只需要这副派就完全了然了。

    田任丘当然并不准备说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阉党想要掌控报刊，西林党也想要掌控报刊，但皇帝很可能不会把办报权给任何一党。而是会从书房另行选知书达礼、忠心耿耿的‘士’，再挑选和西林党毫无关系的清，双方合办报纸，如此方能起到制衡的作用。因为皇帝既不希望西林党继续扩大本已优势的话语权，也不希望事权已极的阉党再染指报纸，虽然九千岁是阉党，但如今其麾已经聚集了许多外朝官员，不再是纯粹的厂卫势力，那么皇帝必然也要对其加以制衡。

    田任丘对皇帝的了解来看，皇帝并不荒嬉愚笨，恰恰相反，他是很聪明的——只是格的确疏懒了些，也不愿承受挫折，见事不可为，便很不愿再心。这样的人不能去碰他的逆鳞，否则他的反击会非常凌厉，但哪怕是顺着他的意思立功，他给的赏赐也不会太好。攀附九千岁，远比攀附皇帝本更有回报——这是之前。

    今日的皇帝，则不同于以往，买活军兵泉州，占领福建，对皇帝来说，政治、经济上的影响实则都并不痛，政治上习以为常，而经济上，辽饷海运带来的补益，足够盖过两三个福建的税收了。真正最大的危险，来自于朝野间必然掀起的，对买活军的仇视，一旦这仇视成为风，那么皇帝便不方便再去别住泥房了，自行车也不能骑了，圆领衫也不好穿了，还有买活军送来的那么多稀奇古怪却又妙用无穷的好东西，皇帝平时常常图索骥去复原的什么化学理小实验……

    以田任丘所见，这才是皇帝真正的逆鳞，也是皇帝绝不会将办报权给西林党的原因，皇帝现在首先需要一个新的，有力的论，来论证他继续接买活军产品的合理，其次才是对买活军的《政权、国家、文明》予以回击。但凡是把不住这个脉搏，其对策便难免为皇帝厌弃，而从皇帝过九千岁，直接和他们接来看，其或已到阉党随买活军兵泉州一事，而声势大损，有意让九千岁低调一段时间，来安抚西林党的绪了。

    别看九千岁声名赫赫，实际在这事上，他本无法左右皇帝的决定，哪怕心有所领悟，也只能殷勤服侍皇帝前来，还怕皇帝哪里瞧得不顺，觉得他得不够好——奉圣夫人要换对，实在是很简单的，而皇帝却永远都换不了人。事实上，自从泉州消息传来，九千岁自己都知他恐怕是要台一段时间了，而阉党之所以还没有勾心斗角，争夺他空的位置，也是因为如今局面棘手，他们谁都没有太好的办法来应对。

    不过，在官场上想要步，那便要抓住任何一个机会，哪怕是棘手的机会、危险的机会、勉的机会，因为机会本要比这些顾虑都更为宝贵。田任丘心念电转，刹那间已演了言又止、定决心等复杂的绪，一开却本没挑破皇帝心制衡的念，这东西是真的能不能说的。

    “皇上！”他拜在地，“如今局势之危，皇上心已有明见，所难者，在于决心难。买活军纵然暂时图南，但其窃取正统之念，已是无比公然，丝毫不予掩饰，我等万万不能将一切希望，全系于此贼的图南之策上。正所谓怀利，杀心自起，如我等依旧如此轻忽绥靖，无有丝毫反击之力，买活军取福建如此轻易，他日取之江，取广府，取江南，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