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 第73节

略看了看修筑的船坞，便又乘船去查看抛锚在远海的福船——若是抛锚太近，退时很可能会刮礁石，这大船也不是云县船厂能修的，便是涨了要船坞都很勉。

    “只是主桅杆断掉的话，是不是在这里也能修啊？”

    谢六有时也会问些天真的问题，众人分几批，登上舢舨，往福船划去，郑地虎有幸和谢六一起，闻言苦笑一声，说，“桅杆断了，要视况拆船板，查看龙骨是否受损，必须船坞去，如果龙骨没有受损，还能换桅杆，若是龙骨受损，那就要大动戈了。”

    他也是暗呼谢六大胆，千金之，坐不垂堂，虽然郑地虎没带兵，但茫茫大海，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舢舨上唯有四人，郑地虎想要制住谢六的话，恐怕连翘和另一名划桨船工是无力阻止的，虽然他并不打算这么，但也觉得谢六未免有些托大。

    不过除了谢六之外，不论是连翘还是其余亲卫，都是若无其事，众人很快划到福船边，抓着绳索梯陆续猱而上，郑地虎查看了一艘船，也是有意逞能，抓着绳索到另一艘上去，如此看了几艘，心更是惊讶：这些福船受损程度都是类似，从甲板上留的豁判断，那炮弹击桅杆的角度和位几乎都是一致，天哪有这样的大炮，能在短时间连续发，而且度还不受任何影响？

    若说修葺，难度倒是不，若能拖回笼岛去，不过一两个月就能陆续修好，郑地虎趴在甲板上看了看船舱，里空的，所有货补给都被缴获走了，他这些日在云县吃的竹升面还真是自家产，却还要收他三十文一碗，说是什么外地来货。

    他又回了第一艘船上，谢六对他的表演报以掌声，不掩欣赏，笑，“果然好，我们的军没几个有郑二老爷的手。”

    这是因为云县军多是渔民，很少登上大船，自然没有一些大船海主应有的素质，郑地虎不卑不亢，抱拳谢过，又，“好敌不过好炮台，此次是在有不识金镶玉，也是打心里服气认栽，还请六抬抬手，放我郑地虎一，此后江湖行走，东南海域，十八芝绝不和买活军为敌，若有差遣，只需派人捎话，我们一定效劳。”

    这是要谈价钱了——这船，买活军修不了，留着也是无用，郑地虎现在了解况，便想将其带走，当然他现在还没许诺什么，要等谢六开价。所谓的差遣效劳，那也是客气话而已，若真被他分文不带走了这十艘船，郑地虎心里反而要调低了对谢六的评价，嫌弃她不够明。

    谢六，笑，“行，够直接，这是好素质——但还不够直接。你明知我有意收编你们十八芝，也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郑二老爷——这里坐。”

    她反客为主，请郑地虎在船舷上坐，甚至还把脚挪到外，就这么一晃一晃的，这时候倒是半没有买活军主、天人降世的沉稳了，郑地虎忍着心的异样，在她边坐，和谢六一起回望船厂，船坞在这里只是数个小，至于工人，更是看不到了。

    “当然，你也可以说此事你说了不算，得要回去禀报你大哥。”谢六从边摸个东西来请郑地虎吃，郑地虎只见绿绿一大，完全不知是什么，学着谢六拆开外面那层糖纸——很舍不得丢，仔细收好了，预备带回去给他侄大木玩——这才将糖球送，只觉得一香在化开，却很没心思细品滋味，只听谢六悠然问。

    “郑二老爷，你觉得你大哥是个能大事，可领一藩，甚至是一国的人么？”

    收服郑地虎（）

    郑天龙是能大事的人么？

    这问题倘若在几个月前来问郑地虎, 他起来就要把人扇两个耳光——怎么，这世上难还有比他大哥更本事的人么？从小被逐家门，带着几个弟弟，先去南洋, 再北上到东瀛找机会, 到最后虽然举事不成, 但毕竟也在笼岛经营一番天地。尚且三十不到, 已是几番起落，饱经风霜，如今天风起云涌, 群盗正在等一个起势的机会，这样的大哥，你敢说他才不足, 不能成就大事？

    但在云县住了一个多月, 郑地虎没有这样的底气了，云县这里的，别说笼岛了, 哪怕当时就是占了崎，也是无法比较的。郑地虎现在回看, 即便当时举事成功，占据了崎, 那么能否守住呢？恐怕也是很难的，他在云县这里生活过了, 才逐渐明白, 统治本不但要依靠武力, 还依靠报纸上提到的一个词, 那就是对生产的组织。

    十八芝只有商贸渠, 一定的武力，但对于生产完全是大外行，再加上他们并非东瀛本土血脉，和当地的农民自然存在隔阂，即便在崎建立起了政权，也注定是无法持久。包括如今在笼岛的经营，其实很大程度还是依靠着朝本土，本就无法独立自主，大哥之所以谈招安，多数也是看明白了里的关窍。光靠这些东西，想要图谋天，那是难了，就是想要经营好笼岛，也少不得和朝廷的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