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 第46节

    ——所谓的二重租，便是将自家不完的地分给新来的农耕，在买活军的租上再收一，在农们来说，这不算是地主，地主的租没有收得这么少的，便犹如是借钱给的一利息，毕竟生田和熟田的产也有相当的区别，把一块好熟田借给人，难除了人就不能再获取一些别的什么好吗？

    但买活军既然不许，那便也没有办法，奉违的事在买活军治是不得的，他们的吏目乡的次数太多了，人员还经常更换，压没办法买通，甚至办案来还能加政审分，是以村里每年都有人因为违规被捉走，村就像是走灯一般地换着，直到今年开始才逐渐地稳定来，因为所有想村霸的人几乎都被抓完了。

    地今年也理得差不多了，买活军有一批吏目这几年专门地在各村厘定田地，划分田等，这是很艰的工作，艰的不在于测量，而在于由此产生的纷争。这和上簿册基本是同时行的，这就不可避免地涉及到了许多和从前的簿册对不上的田地，很多农的地是租的，或者是私开垦，多吃多占的。

    虽说现在所有的土地名义上都是买活军的了，但既然买活军还会请地主们吃饭，买了他们的地，那么自耕农便觉得他们家的那些地仍可说是他们家的，还有些没有田地册的地也可以混摸鱼地登记成他们家的——佃工们却对此很不服，因为他们的地全只能靠分，很看不得自耕农因此占了便宜去。

    这纷争也大大地加剧了宗族的瓦解，不少陈年的冤仇又被翻了来，双方都气呼呼地想要争取吏目们的支持，不过吏目们一般并不掺和，不农民们试图怎么地渗透他们，他们都是一门心思地厘定着村里可以耕的土地，把如今的权属况忠实地登记上去。而后由县里人来给农们开大会——大多数村都有不少耕地于半抛荒的状态，而如今的这些人是不够的，因此买活军准备从外引人来这些地。

    这是大分农不愿见到，却也不得不承认的现实，有不少好田因为疏于养护慢慢地荒了，这确然是有的，而且天候越差便越是容易荒了好田，这理听很荒谬，但的确是如此：大多数好田都是地主的，地主自家耕不完，只能分给佃、工耕，而如果天候不好，一亩田一年的产连佃一人都养活不了，那地主的佃越多便越亏本，他们只能把田荒了几年，只最基本的养护，任由许多佃在此期间家破人亡、离失所变了民，让剩来的少数佃更多的田，虽然总的产减少了许多，但支也会因此变少，之后等天候和治安都慢慢地平复了，再开始找新的佃，收留新的民来为他们耕细作。

    这是很缺德的，有些宗族规矩严谨的村落，时不时就闹沉塘、私刑这样的事，但公认最缺德的荒田，虽然摆明了里外里便是许多条人命的差别，但却始终难以受到一丝遏制，因为宗族的主事者往往就是地主本。买活军来了以后，这样的事当然不会继续去，光这一就让很多农暗地里称愿了——但他们很快发觉买活军的严酷不仅仅针对地主，也针对农们，他们不但要拿走地主的地，也要拿走农们所占有的那些‘额外’的地，他们既不承认地主对土地低效的占有，也不承认农民对土地本能的贪婪。

    “如你家有三个壮劳力，两个半劳力，那么你家便算是有4个劳力，四个劳力十亩地，这十亩地，一亩一年三百斤谷便得了，余的多少都是你们的。但倘若你家的地在十亩以上，便不是这样了。”

    “倘若你家有十四亩地，这余的四亩每年谷是要翻倍的，还要上报产量，倘若一年却只了一季稻，连冬小麦都没，或者双季稻的产量没有达标，那么便是一浪费，还要额外加你的地租。这笔帐可能算得明白？”

    现在一家一，至少也有一个人算学学得很不错了，甚至于聪明的农自己就能算——田是很看天时的，譬如前些年还能双季稻，但如今冬日天气太冷，便只能越冬的小麦。一般的来讲，三十多岁的父母，领着两个十六七岁的儿，还有两三个未成年的弟妹，这一人家十亩地，耕细作也不吃力，了大豆、菠菜，又了玉米、土豆，吃就很丰富了，而如果有些地还能一季的越冬小麦，一年剩的粮，连大豆、玉米、土豆、稻、麦都算在一起，那便是六七千斤甚至近万斤的结余。

    这样的结余是往常不敢想象的，从前一年一两千斤的粮结余都有，匀在一个人上，六个人，一个人一天只能销一斤多的粮，将将是只够吃的。不要说任何之外的消费，便是布都很买不起，只能靠家人额外地匀时间去麻，从嘴里抠钱去买棉。至于治病，那更是不可能的事，遇到了病痛便只能听天由命，哪怕看病看得起，抓药都抓不起了。

    买活军来了以后，又发新的稻，又来人教他们田，甚至还要考试，三年来，一年的结余从两千斤变成了七千斤，布也便宜了，甚至棉都便宜了，而粮的售价和收价也都稳定了，农家甚至也敢割来熬油，自己香腌吃了，这已是农们难以想象的好日。而唯独的瑕疵便是他们不知这些多余的积攒该如何去用——

    第一开始，自然是买各各样生活的必需品，如铁锅、火炉、衣针线、锅碗瓢盆……第二便是改善居住条件，虽不说是全泥的房，但至少也把土屋换乘砖房，再用泥抹面了，三年来，有些勤谨的家已经完成了这两步，他们便很容易地想到了第三步，那便是把自家的积蓄买了新的田地，给未成年的儿女预备起来。

    这也是勤奋的好农民在好年景时扩大家业的必备步骤，但如今买活军治的农便发现自己在这一步卡了壳——自从他们来了以后，便冻结了农田的买卖，也就是说，以前农田的买卖是可以到官府里去上档的，但现在官府不办了，想卖田的农只能卖给官府，而想买田——现在没有买田这个说法，买活军的田是只买不卖的，他们倒是给均亩数不足的农、佃们分田。

    这对于大多数被分了田的农来说都是好消息，但对那些较有远见，份介于农和地主之间的富裕农便是很大的打击了，他们有些趁、趁着亲戚的关系，占据了不少无主的田地，五个壮劳力却有二十亩田——若要把二十亩田都耕细作，行、多季耕，那是忙不过来的，一般都是心耕作其的上田，而田则只一季稻，另一季便用来些无关要的东西，菜也好，甚至还有猪草的，并给了个冠冕堂皇的说法，说这般是为了作养地力。

    这样一来，对小家来说，所得自然是比只有十亩田更多，但对买活军来说，余的十亩田便是浪费了，因此便要用地租来调节，一亩地一年要收了六百斤的谷，这样才能弥补他们的损失。而这个地租足以让很多农望而却步了，额外的田，一年还要打九百斤谷接近是不可能的，而倘若剩余的谷一亩地一年只一百多斤，那么为此费的，要压榨自己才能得到的力，便非常的不划算了。

    他们开垦新田，重新养蓄荒田的动力因此大大地减损了，而这些无人认领的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