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 第39节

凡是被她带过的兵，就没有不服气的，但黄大人要问的其实是‘吴老八你是不是慕着陆大’——那这可就是相当且尴尬的问题了。

    陆大红也好, 黄小翠也罢, 以谢双瑶为首的这批买活军女娘, 她们在能力上是令人钦佩的，但外形呢？尽她们自己似乎并不在意, 但审上却显然和这年代背而驰。像是吴老八这样，逐渐面起来的男汉，他们该喜的女娘是怎样的？

    三寸金莲，纤细如弱柳, 行动摇曳似菡萏，脸儿尖尖、鞋儿尖尖、儿大大、笑靥浅浅……哪怕是农人家要娶能活的女娘, 也不代表他们在审上便不认同这一，他们娶回家的婆娘，是对生活的妥协，而打从心底里, 他们仍然认为这样的女娘是的。

    若从这个标准发, 周小娘无疑要比陆大红得多，陆大红这样的巾帼英雄，会得到男人们的钦佩, 但却不会得到他们的慕, 男人们把她当成自己的兄弟与老师，也只有这样，私盐队才能和被派到自己队里的买活军女娘和睦相。试想如果买活军式的女娘也大有市场, 那么她们到了一群当龄的光汉之, 大家同走野外, 同吃同住，该会惹来多少麻烦？光是争风吃醋都够队喝一壶的了。

    但，这样的想法是开始，却不会是结束，人都是会改变的，很显然吴老八已经逐渐地认为，一个女人倘若有自己的思想，有众的能力，有超人的学识……这些方面的魅力，也能盖过外表的引，甚至他已觉得，或许和白瘦纤弱的女郎比，陆大红这样肤微黑、说话响亮的大脸盘，也并不是不。

    只是，即便他是这样想的，要向另一个男承认这一也不容易，除了德上的压力——在盲婚哑嫁是主的现在，承认自己私有心悦的女娘，对男来说或许比去楼还要更不德，因这牵扯到了另一个清白的女儿家。另一个则是陆大红在此时的主审简直可以算是一个丑女，虽然她年纪并不大，但甚至没有被称为少女的资格，一照面就被黄大人直接归到了‘健妇’那类。

    对男人来说，要坦白自己认为某个丑女也很，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很容易招来友朋的嘲笑，在哄笑互相攻击——男之间很衷于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霸凌审异议者，甚至会以此来确定关系的上位，这一从古至今都没有太多的改变，对男人来说，拥有心好友是比较难的。但好在现在只有两人，甲板上这一也很寂静，而且黄大人也以他的表现让吴老八信任他的人品，他沉片刻，毅然了。

    “若说是痴成狂，那倒也不至于，只是……说来也不怕老兄笑话，和陆大相得久了，有时便也觉得，将来若能娶个这样懂事大方，都的娘，也并不是就陆大，只是她那一类的女郎，只要有陆大的一半，那都算是我攀了。”

    见黄大人只是静静听着，并无丝毫嘲笑的意思，他逐渐放松了来，又，“至于陆大，那自然是想也不敢想的，她今年才刚十七岁，到成亲的年纪还有六年，六年后又该走到怎样的地步？我比她大了七岁，今年已二十四了，六年后便已三十，年岁已大，再说，如今东奔西走，没准哪天染个时疫人就没了，不可能去计较六年后的事——就这还没计较她看不看得上我，陆大必定是要在买活军兵丁里找个年貌般的，或许甚至都不会那么早成亲。”

    任何一个真正认识陆大红的人，都会赞成吴老八的结论，这姑娘很可能不会在二十三岁结婚，她是必定要升的，六年后她的职位很可能会吓死人。这话在理，想得也极为透彻，可见吴老八私不知将此事反复盘算了多久，绝非临时起意，也可看他对陆大红的好并非是一朝一夕，应当自己也意识到了许久。

    黄大人自然不会戳破，反而为他圆场，“老弟，你是个明白人，倒省了我劝你的功夫，你的心事，我已全明白了。冒昧说一句，你对陆大的好，倒不是完全对着她的人，而是对着她这一类的女郎，我说的有错没有？”

    这解释对吴老八来说是很能宽的，这好倘若不是指着某个的对象，德压力也就跟着减小了许多。他忙着，满称是。黄大人思忖了一番，又，“既然如此，我有一番话劝你，一些浅见，听与不听，你且自行斟酌。”

    “买活军这里，显然都和旁的地方不同，既然咱已经在这里扎了，那少不得事事都要改过来，改得快，自然是好过改得慢，更比迟迟不改都好得多了。是以你的想法，我觉得便是很好的。从前咱们娶妻，其实满说不上是人品，过门之前都不得见面，无非是媒人、父母主，娶的是对方的门第、陪嫁、生养持家的能力，要说娶的是这个人，实在是不可能的事。但今后买活军这里显然是与众不同了，一来提倡婚姻自由，二来么，女娘十几岁便门活，二十三岁才能成婚，这里便有了十年的空档和外界接，不像是从前，闺幽居，她也见不到你，你也见不到她，彼此对双方并不可能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