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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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蒜泥白

    天还没亮,城墙外就响起猪叫声,天蒙亮的时候香味就传过来了,是煮的味,城里一个多月没闻见味,大家嗅觉都锐,于太太推推丈夫,“老爷,该起了——昨天谢姑娘说的是有卖?”

    于县令昨天吃得饱,也吃到了,对猪香味没那样,打着呵欠坐起来,“是有,让人早些去,割二两,问着价钱,若贵就少买些。”

    好歹也当过县令,家底还是有一,但日后前途未明,钱不能随意销,于太太很懂事,叹了气,“晓得的。”

    又有些惆怅,“家里还预备了给顺儿定亲的十几两,如今也不上了。等顺儿能定亲的时候,谁知我们是什么样!”

    于康顺是于县令次已在十年前定亲,但未婚妻一家宦游至北,这些年来也早断了音信,这就是提前太早定亲在世的坏,不过于大少爷今年也才二十岁,还有五年宽限,于县令也就不想这么多,呵斥太太,“临城县是少了你的吃的还是少了你的穿的?前年江省大闹,连藩王家的孙都杀了一个,你是想到桥县去县令?”

    桥县在五六百里之外,是江省辖,驻跸的藩王待苛刻,这也是有名的,前年江省收成不太好,藩王要加征,当时就闹起来了,民一度攻县城,还杀了王府一个领兵守城的王孙,后来两省联合调兵方才镇压去,闹得这样大,桥县县令是逃不脱的,把任上所得全送去了,好歹免去问罪,改为罢官回乡。

    于太太愁眉说,“如今倒是有一吃的,但远看还不如罢官回乡的好。我们两副老骨也罢了,儿女儿怎么办?”

    于县令说,“见识短,你胡说什么!回乡?我老家你也晓得,这几年闹西贼,音信都不通。你老家在北面你不知?建州贼年年南打草谷,去年开始渡海到老家一带,抓回去就是等的才!能熬过一个冬天么?”

    建州贼起势十几年,是真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比较起来自然是买活军要好打一些,于太太不敢再说什么了,亲自服侍于县令洗漱,于县令问刚才怎么不叫丫鬟,于太太说,“说这些话时不敢叫她,自从去上过课,识得几个字,也认识些买活军,几个小妮心思便活泛了。”

    县令家的丫鬟多少也识得几个字,凡是原本就认识几个字的年轻人,买活军都要求他们去上课,想要藏匿人也是不能的,说实话亦没有这个胆量,城里粮有限,买活军说过吃完了可能要发粮,此时藏匿起人,就等于自己将来可能少了一份粮。县令家五六个丫鬟,都要班上课,主人对仆的人控制已减少,更没有了法令支持,说白了现在大家都是谢双瑶的仆,于县令一家已没有法律份来使唤这些丫鬟们,一切社会关系全靠惯运转。

    此刻不论是于县令一家还是丫鬟们,都还没有这个意识,但于太太本能觉丫鬟们不再值得绝对信任,于县令叹气,草草梳洗,也换了布衣裳——这还是扯了布赶着的,从前主人家哪里穿这个,但如今谢姑娘都这么穿,只能朝谢姑娘看齐。

    从卧室来,天依旧微曦,怕,灯懒得了,屋里影影绰绰坐了几个人,早饭也得了,一碗碗粥放着,还冒着气,原本这个天气大家都吃凉粥,粥煮得了用冷来投,但谢双瑶不喜大家喝生,只好更早一些开餐,这样方才凉快些,厨娘半夜就得起来粥。

    菜是咸鸭、几咸菜,这几年临城县的百姓吃盐都吃的大方,一些需要用盐来的菜也丰富起来,临城县这一阵有变故,没人城卖菜卖,家里都靠咸菜度日。鸭挖开还冒着油,一人切了一半,于康顺和于小月匆匆吃了一碗粥,半个咸鸭,起行了礼赶就往外走,于小月叫着丫鬟梅香,“走了!再不走迟到了——你吃了粥没有?”

    “吃了吃了。”梅香从厨房里蹿来,手里还攥着什么递给于小月。于县令隔窗看见,有些疑惑,于太太讲,“昨日买活军请你吃饭,杀了,又给了一提,昨晚给富带回来的,我叫先不动,省着吃,想是厨房偷偷煮了一个给小月补一补。”

    于小月是小女儿,自小弱些,于县令咳嗽一声没说什么,走去站在院里叫,“富?”

    富一边嘴一边走来,跟着于县令了院往县衙走,天又放亮一,街上已是人来人往,铺那里拥了许多人,买活军的人在喊着,“排队!哪个不排队要扣买活钱!”

    人们便都听话地排成队,站在那里伸着盼望地看着铺。一个多月没见荤腥,买活军城之后最肃杀的那段时间已过去,如今开始修路,又要造这造那,大家现在敢掏钱割——一旦有这念,便怕买不上,太还没来,听到猪叫就准备着来铺。

    铺上斜吊着、堆着许多富估量着说,“半扇猪都在这里了吧?买活军的猪实在。”

    于县令嗯了一声,在人群里看到金家的人已在排队,而且位次很前,便转富讲,“快回家给太太报信,晚了怕买不着。”

    半扇猪在案上垛着,剩余半扇在锅里煮着,于县令到县衙的时候谢双瑶叉着手正看人在院里煮白,大锅里放了一个竹屉,几块石洗得净净,放在竹屉里压着锅,南方的白是这样煮的,锅里要放个东西压一

    淡白汤沸腾着从竹格里冒来,散发郁的香味。于县令昨夜见了荤,今早还吃了早饭,但依旧动了一,“谢姑娘。”

    谢双瑶对他抱怨说,“临城县都没个大灶!只好在院里现垒一个,城里人难不请客办酒席吗?”

    于县令赔笑,“也办,都是小锅菜,细席。”

    谢双瑶问,“那些兵怎么办,几十人,居然也没个大灶,不搞堂。”

    这就是的事了,刚好着汗小跑,太来,天气已渐渐起来了,又很汗,“谢姑娘!于老爷!”他嘴里已换了称呼。

    于县令既喜这样又不喜这样,但无论如何,这事实都不容改变,他已不再是县令,失陷在买活军的地盘里,还要为一家人找到活路,至少是找到饭辙。“老爷,老爷今日起晚了。”

    “刚从城门回来。”却不是起晚了,而是先去办了事。“路已开始修了。”

    “那正好,两个时辰,回来吃午饭,白也凉了。”

    谢双瑶带他们一起又往城外走,于县令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城门,恍然若隔世,抬手略遮着太,望着城外景象,“这,这是在什么?”

    手底那批兵丁都赤着上挽起,一个个熟门熟路地活,有人担往桶里倒去,又加许多灰粉末,另一桶是已经搅和好了,泥,另一批人把泥填到夯土路上——路已被挖一条坑,正好能容纳一个木框,众人将泥填抹平,过一会泥稍了,取木框又往一段填去。

    “修路!”说,“彬山都用这样的路,比黄土路要好得多,又便宜,这叫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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