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为上 - 第65章

    李氏偏打量他半晌，似是在斟酌，半晌后才：“去吧。”

    那场暴雨之后，京都遽然了起来，门在外已能到阵阵暑意。

    建元帝的后事虎不得，这等大丧要事，但凡有个些许差池，那都是要掉脑袋的。太后特命丧仪与捉人同时行，褚元祯白天随着百官同跪，夜里才能空赶到羽林卫布置搜捕的事，一整天来忙得脚不沾地。

    成竹拿着巡逻名单来，见人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了。他心疼自家主，轻手轻脚地给褚元祯披上外氅。

    这一动，人醒了，褚元祯了把脸，问：“什么时辰了？巡逻人手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客栈、酒楼、茶社……城方便落脚的地方都安排了咱们自己的人。另外，太后安来的人也都散去了，司寇青派人盯着他们呢，羽林卫这边不了岔。”成竹顿了顿，“那，太傅是真的带着玉玺……”

    “我不知。”褚元祯抿了酽茶提神，“我只知，我必须找到他。”

    “殿……”成竹言又止。

    褚元祯起拍了拍他的肩，“你与太傅相这么久，应该清楚太傅的为人。如今的朝堂，太后一句话便能混淆是非黑白，我们要救人，只能赶在太后前，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属明白！”成竹顿时来了神，整个人也振奋起来，“放心吧殿，咱们的人已经与各位掌柜的通过气了，只要太傅面，甭说其他的，先把人留，就凭您对太傅的谊……”

    “什么谊？”褚元祯打断他，“带上人跟我走，天亮之前查完所有客栈，我尚能保全与你的主仆谊。”

    夜重，俩人先后了卫所大门，成竹牵过，褚元祯刚接过缰绳，就见一个人影蹿了来。

    “何人！”

    四羽林卫纷纷刀，却见那人手忙脚地掀开兜帽——“别动手别动手！都是自己人！小的找五殿，有要事相告！”

    褚元祯定睛瞧了瞧，“你是……”

    “满吉！小的是满吉啊！文渊阁的满吉！”兜帽的那张脸确实熟悉，满吉急得满脸都是汗，“五殿，小的、小的有要事，您、您……小的只敢同您一个人说。”

    褚元祯示意羽林卫后退，将人带到拐角的僻静，才问：“你是文渊阁的太监？之前跟在太傅边的那个？”

    “正是小的！”满吉抹了把脸，又望了四周，“五殿，太傅大人没有叛逃，他是被瑾霜姑姑带走的！那日小的亲所见，绝对不会看错。”

    瑾霜，是李氏的掌事女。

    褚元祯的晃了晃，他不是没想过这可能，他最怕的就是这结局。

    如今李氏掌权，一句“蔺贼”无人敢驳，上至朝廷官员，到黎民百姓，所有人都相信蔺宁是真的挟裹玉玺逃了，而李氏刚好可以借此机会转移众人视线。这是加之罪，有了这罪名，蔺宁就从“重臣”变成了“罪臣”，大洺虽有“刑不上大夫”的说法，但一旦沦为罪臣，那便是人人都可以踹上一脚，就是连过街的老鼠也不如了。

    想到这里，褚元祯攥了拳。

    “五殿不信？”满吉急：“小的拿家老母的命发誓，所言句句属实！”

    “我信。”褚元祯看向他，“那你可看清了，他们把太傅带去了哪儿？”

    “这个……小的不知。”满吉焦急地挠着，“那日小的跟了一段，看到他们往西华门走了，瞧架势像是要，小的也不好再跟了。这、这……小的可以去打听，西华门那儿的侍卫与小的是同乡，小的去问他，他一定知！”

    “好，你去。是多事之秋，凡事留个心儿，别让太后的人发现你。”褚元祯摘自己的扳指，“拿着这个，次直接去府上找我。”

    满吉接过扳指拼命，末了又小心翼翼地问：“您、您这是答应救太傅大人了吗？”

    “嗯，我会救他。”褚元祯语气定，“无论多难，我都会救他。”

    宗人府的牢房不似刑, 也不似大理寺，牢房有窗，白日里还能照光亮来, 可知日夜变换, 日不算难熬。

    唯一的难是一天只有一顿饭, 日日不见腥, 只有白馍。蔺宁每到夜里就饿得前贴后背，饥辘辘之际，便愈发地想念褚元祯府里的饭菜。

    狱卒每日都会提审，翻来倒去地询问玉玺的落，还承诺, 一旦蔺宁说了, 立酒伺候。

    蔺宁没说，他想着人总要有些骨气的, 建元帝把玉玺托付给自己，他便要对得起这份托付。再说，李氏虽然嚣张，却也没对他什么，左不过是饿几顿, 总不会闹人命。

    直到狱卒架着他换了间屋, 屋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 墙立着他叫不上名却委实熟的刑。蔺宁惊：“你们要什么？！”

    狱卒朝他裂了裂嘴：“上面代了, 要对你用些手段。”

    “手段？”蔺宁登时瞪大了，“大哥, 大爷！你看这儿也没外人，咱们有事好商量嘛！”

    “商量？”狱卒回过，从上到将蔺宁看了个遍, “你若是个女人，还有得商量，你是个男人，老图你什么？”

    “钱！”蔺宁赶接茬，“我上这枚带钩是纯金的，这几日瞧着兄弟着实辛苦，想必听人差遣的日也不好过，不如将这带钩拿去，买些好酒好来，或者去那楚馆里潇洒一晚，权当我孝敬你了！”

    那名狱卒听了果然动心，眯起双，“嗯？”

    蔺宁趁打铁，“我这带钩真是个稀罕之，便是拿去当铺，也能大赚一笔，那可比在这儿当差好使呢！”

    京都郊外有一间铺，名为悬月斋，表面看起来是间普通当铺，别家当铺当的是银钱件，悬月斋除此之外另有一项营生——专收来历不明却又价值不菲的“宝贝”。

    今日，悬月斋来了一个汉，这汉其貌不扬，架势不小，一门便将一纯金带钩拍在了桌上，着嗓喊：“这玩意儿，金的，值钱得嘞！统统给老换成铜板！老今儿兴，格外赏你们两壶酒钱！”

    迎客的伙计都没抬，低打着算盘，“你说金的便是金的？这年，哪个主儿舍得用金打带钩？”

    “哎——你别不信。”汉满脸堆笑，“这可是我从一个大官上捞来的，你先验验嘛，若是个假的，老白送你！”

    伙计一听“大官”二字，顿时了然，这才将带钩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半晌才：“瞧着像是个值钱的，不过这事还得我们主事的掌过才行，你且等上片刻，我去请主事的来。”

    “好说好说，真金不怕火炼，老不怕你验。”汉的双眯成了一条线，心里更像是乐开了。

    然而仅半盏茶的功夫，一伙人突然踢门而，为首的是个虎猿臂的男人，男人扫了一四周，目光落在汉上，“你？就是你偷了我主的金带钩？”

    汉一震，“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