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竹碎玉 - 第1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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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志的血因这的描述了一瞬,但很快冷静来。

    他是在那场大战后,从尸山血海来的人,侥幸捡回一条命。机缘巧合救了山摘野菜的芸娘,因一力气与还算正的样貌赘田家。

    有妻有,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至少衣无忧。

    并不想再去当从前那等亡命徒。

    “教主昔年在时,纠结十余万信众,无往不利,可最后却还是遭崔循暗算,倒成就了他的名望。”成志叹了气,提醒,“纵得少主归来,只怕也难同他相争……”

    成志自问这话说得算掏心掏肺,可刀疤脸并不领,定在他上的目光犹如利刃,还是淬了毒的那

    他,随即打住,改:“三哥这般,想是心已有把握?”

    刀疤脸冷哼:“当年崔循结着桓大将军,两方联手,致使教主历劫。可今时不同往日,少主背后亦有盟友,可担保桓氏绝不手此事,又有何惧?”

    成志心一动,想问明白这所谓的“盟友”是谁,可任是再怎么旁敲侧击,刀疤脸也不肯多言。

    “我今日寻你,并非求你,只是看在昔日分上提,给你指条明路罢了。”刀疤脸看他一恻恻笑,“你若贪

    图一时安逸,背弃誓言,必受反噬。”

    说罢,转离去。

    成志拱手了声谢,待他的影远去,抬手重重地搓了搓脸,心事重重地往院走。

    芸娘抱着牙牙学语的孩,在窗边看他。虽没开问,但心的忧虑已经写在脸上。

    幼则张开手,叫着“阿父”,要他驮自己“骑大”。

    成志神和缓,哄:“待阿父晾了衣裳,这就来。”

    芸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待他近前接孩时,轻声:“听人说,东各村主持社祭的巫师被官府拘了,说是若有还有明知故犯者,从重罚。知举报者,有赏。”

    “我知,”成志抱孩的手颤了,沉默片刻后,低声,“你放心。”

    芸娘又问:“你要远门吗?”

    成志稍一用力,将孩驮在肩上,郑重其事:“我哪都不去,只守着你们。”

    凭着老里,他应当能在桑园当个小事。银钱不多,但也能给芸娘添置新衣,再给儿买罐饴糖。

    他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安心。

    更何况,那些所谓的雄途伟业哪有什么凭据?教主当年那样声势浩大都没成的事,少主难就能成?

    这样想的人不独成志,建邺许多士族,亦如此。

    思及天师,思及陈恩,他们心自是恶痛绝,但却并没几人肯怯。真要说起来,也是面鄙夷骂一句“贱民”、或是“妖人”。

    若只是防备天师死灰复燃,倒没什么意见,但要他们自家力时,救济百姓时,就没几人心甘愿了。

    哪怕此事是太亲自提起,经由崔循背书,也依旧不免有人质疑。

    “敢大肆祭祀,推崇邪的,抓起来杀了就是,何必要这样大费周章?陈恩死了这么些年,剩的,又能翻什么浪?”

    “先前放粮施粥,如今又要为着那些庶民这般,岂非尊卑颠倒?”

    “这于我们,有什么益?”

    话虽说得冠冕堂皇,辞藻颇为讲究,引经据典,但意思大抵是这么些意思。

    萧窈早就知他们的秉,倒不至于为此动怒。

    但看着质疑的奏疏日益增多,大有一日不收回成令就决不罢休的意思,却还是不免冷笑。

    “没要他们的命,也没要他们毁家纾难,不过是让渡些利益,便这般急不可耐了。”萧窈磨了磨牙,向崔循,“若都是些这样的人,倒也无怪,当年天师能壮大到那般地步。”

    如今是崔循的声望在这里压着,又有谢氏、程氏等人家附和,才不至于被他们所携裹着,改了决定。

    崔循一哂:“利益本就是他们的命。”

    士族所谓的清大都于表面。

    虽说士庶之别如云泥,可刨究底,都改不了人的,熙熙攘攘,争名逐利。

    世人皆有贪,算不得多大的错,只是他们实在太蠢了些。

    人不能既坏又蠢。

    “江夏那里的形势不大好,异动繁多,”萧窈翻看着晏游那里递来的公文,虽也想如崔循那般八风不动,但兴许是养气的功夫不到家,不自觉皱起眉来,“粮草兵甲已经送去,晏游对上江夏王应当没什么……”

    哪怕如今的形势看起来还算好,萧窈却还是隐隐焦虑。

    说不清不明的直觉令她始终难以放松,更没法如那些上书质疑的士族一般,枕无忧。

    而这忧虑,在不久后成了真。

    浙东各地疫病四起,连带着传开的,还有“陈恕”这个尘封数年的名字。

    奏疏递到建邺时,士族正纠集起新一的讨伐,试图迫使萧霁低,收回先前的旨意。

    他们提早商议过,连谁先挑上奏,如何附和都已经定好。但准备的所有说辞在这一消息面前悉数卡住了,面面相觑。

    因为但凡还没失忆的人,都还记得,当年天师的兴起正是伴随着灾之后的疫病。

    信徒将陈恩奉若神明。

    愿为他的一纸符箓舍生忘死。

    而如今,陈恩那个本该溺亡的侄“死而复生”,那些曾经四散的信徒会不会再度聚集?

    惊疑的绪堵住了他们的嗓,一句话都说不来,只不约而同地看向崔循。

    哪怕这几日,他们大都在心骂过崔循这个士族的“叛徒”,但到如今这境地,却还是意识地指望他站来,说些什么。

    只要崔循说一句“无妨”,再将事揽在自己上,他们就能放心来。

    萧霁端坐在位上,将众人的反应尽收底,看这几人的微妙变化,心不由冷笑了声。面上却不动声,缓缓:“顾卿方才提及浙东事宜,想必是有见地,但说无妨。”

    顾桓已经没了方才成竹在的气势,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勉,终于有了些许自知之明:“臣未知浙东形,不敢妄言。”

    萧窈这日并没, 而是在宿卫军营,看将士们练。

    沈墉陪同在侧,适时讲着双方所用阵法。

    萧窈早前过功课, 对此有所了解, 但并没班门斧, 只安安静静听着。

    于将士们而言,这就足够了。

    与那些明明一窍不通, 却还要指手画脚的士族弟而言, 公主这样的就很好。加之自她接手后, 营都比先前多了些荤腥, 每旬对阵演练获胜的一方还有额外赏赐, 便更好了。

    起初重光帝将宿卫军到公主这个女之辈手上时, 他们暗暗有过质疑, 只是看在晏游的面上暂且来。如今打的多了, 倒是真心实意认了这个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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