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旅之书 - 第10章

    昏暗的巷角落，一只佝偻的枯爪从积雪与灰烬微微探了来，手腕上依稀能辨认已经被烧变形的铁圈——那是佣兵们惯常佩的金属护腕。

    “等你一早上了。号角声没听见么？卡特呢？”巡逻队奈亚带着小克里和芬路过巷外，看见了伊兰，严厉：“你他妈可别把那蠢货给榨了，我们还要找他事。”

    伊兰目光盯着地上的尸，随：“我没见到他，昨天陪我睡觉的只有牧狼。”

    小克里闻言张大了嘴：“你……你和狼睡觉？”

    伊兰知他的蠢脑里在转些什么污糟念，只是懒得理会。

    奈亚的语气缓和了些：“人手不够，签结果来了，你俩今年都要和我们一起探查队……那废到底跑哪儿去了。”他们走上前来，终于注意到了地上烧焦的手。

    空气有片刻令人窒息的安静，只有广场上传来遥远的人声。小克里倒一冷气，恐惧：“……！”

    巡逻队的芬本来想驱使猎犬上前，可他手上的几只猎犬看上去全都了。它们拒绝靠近尸，拼命想挣脱牵引绳跑掉。芬不得不低声训斥它们，猎犬蹲在原地，开始瑟瑟发抖。但没有一只狗发声音。

    而伊兰终于发现了是哪里不对。从醒来到现在，他没有听到一声犬吠或者鸟鸣。

    纽赫不知什么时候现在了伊兰边，苍蓝的睛凝视着尸，同样没有发声音。但伊兰知那并不是因为害怕。

    “我们恐怕今天傍晚前就得离开这里了。”好一会儿，奈亚才慢慢：“回去收拾东西吧，诸位。武不够的去蒙戈那里领……”

    伊兰没有说话，转向外走去，纽赫跟了上来。

    正如奈亚所说，小镇以最快的速度忙碌起来。人们把像铜钟那么大的萤草球浇上了成桶的火油，悬挂在议事厅的灯楼上。工匠们从议事厅，圣堂和塔的小镇的地面之，去检查和维修那些刻满了符文的机械装置。

    人人都在忙碌，而时间之主并不会因为人类的忙碌就变得慷慨。

    报时的钟声一次又一次地敲响，外面的天也越发黯淡。

    伊兰坐在炉火前，手上是一枚巧的银箭簇——不是镀银，而是纯银的，上面因为涂过黑刺玫果油，所以芳香而闪闪发亮。他把最后一笔符文刻好，放刻刀，将箭仔细地装在了用圣浸泡过的白箭杆上。

    在他手边，还有另外六个同样的箭簇。这七枚箭簇价值二十八个银币，是他前年外送货路过奇尔科时，请那里的首饰匠打的。它们几乎掉了伊兰当时所有的积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而这些东西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装好最后一个箭，伊兰了所有的银羽箭，把箭羽在火上烤，然后了箭筒里。箭筒满满的，余的那些普通的羽箭，也全被圣浸泡过。

    老实说，伊兰对这自制的圣不太有信心——他的力量早已被剥夺，而这间小屋里也没有什么正经的圣，没办法让他完成一个完的圣制作仪式。但他更加不敢用本地圣堂的圣，有蒙戈那祭司在，伊兰总觉得那“圣”会带来诅咒。

    这想法很刻薄。伊兰承认，在这时候，理智告诉他，最好还是祈祷那位“唯一的圣职者”能多少派上用场。

    窗外北风簌簌，纽赫像平日一样趴在伊兰边，安静地望着他事。

    伊兰抚摸着他的，打量着银箭上的白羽，喃喃：“我的手艺看着也不算太坏，是不是？”

    纽赫嗅了嗅银箭，轻呜一声。伊兰扭望着它，低声：“但这回和从前不一样了。我们对付不了很大的东西，因为我已经没有力量了结它们。”他挠了挠纽赫的耳：“答应我，不要正面迎上去。如果发现了什么，就来提醒大家，我们悄悄绕过去。”

    纽赫咙里发咕哝声，像是在抱怨和撒。它用鼻蹭着伊兰的手。伊兰笑了：“谨慎，但不必恐惧，因为恐惧是死亡之主的粮。我当然记得。”

    他放箭，灰白的牧狼抬起上半，把脑袋搁在了伊兰颈窝里。纽赫温极了，抱住它，就像陷了一片柔发的云朵。伊兰闭上睛，把脸埋了它厚厚的。

    直到钟声敲响。

    银金发的青年站了起来，穿好衣，把箭筒和猎弓背在上，猎刀别在腰后，然后浇熄了炉火。

    房间立刻被幽暗笼罩。伊兰没有回，和纽赫一起走了去。

    围栏里早就空了。奥瑞塔已经帮忙把所有的牲畜好标记，和镇上其他人一起，送到了镇外的围场去。家家都得这么。

    但老太太仍然遵照嘱托留了最后两只羊。伊兰走到其一只羊跟前，半跪来，了一个祈祷的手势。他看着羊温驯的睛，脑海里却不知怎么，忽然浮现起很久前在黑暗看见的神阿斯蒙斯的形貌。

    那是个大的黑影，有着方形的瞳孔。无数赤幽魂攀附其上，与其纵愉。伊兰最后一次见到它，是无数争斗之时。它在那个空旷的祭室里第一次显全貌。尽全然不同，它的睛仍然只能让伊兰想到羊。

    “阿斯蒙斯不贪心，只要你的一分……”当伊兰被黑影撕咬时，邪神的声音隆隆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