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二人也不闷在雅间，掀起帘
敞开竹窗，那琵琶的单音重新
耳，声声若罄，只是左右依旧无人，厅
廊间不过回来客，隐约可以听见皆在谈论洛王的排场与施惠。
许是酒肆老板急着揽客，他一而再再而三
促琵琶师傅快些校弦，梁
玄和崔鹤雍各添了一回茶时，演奏开始了。
北方四之俗曲称北音，多慷慨苍凉之意，与帝京所时兴的柔暧南音大有不同，
容也多是古曲所改的调和词，半说半唱，多由老者执乐
独奏讲古。
今日酒肆的说曲客怀抱已然掉漆的折颈琵琶，半垂于怀，重重扫两骨板，便是《圣后仙寰记》的起调。
兄弟二人也是都行过南北，时
行的几段曲戏皆听过不知多少遍，艺人所奏唱的《圣后仙寰记》这一段脍炙人
的调一打耳快要能接上句了，于是二人没过耳走心，依旧在聊着自己的事
。
“咱们不过七八日就能抵京北的
陆码
，我已给小姨母同姨夫去了信，他们会来接我们一程。”
“我家于京已置有房院，以供我述职后居住，你为何要借住到别家？”崔鹤雍一愣，“莫非是怕有人闲话我所升任的官职自你
来，多有毁谤？”
“哎，这是其一，其二是我小姨那个脾气大哥你也知，若是不让她仔细瞧瞧我浑
上好好的离死还远，她无论如何也不放心，我怎么都得去她那借住几日的。”梁玄颇为夸张叹气，“我又何尝不想和大哥一起，
辈膝总是很多拘束。”
梁玄的母亲只有一个亲妹妹名唤
华箬，早年嫁给了一州衙书吏卫琨，定居在古西阜北的偏远地界，后丈夫升任浑天监察院从八品监侯，这才京定居。
这些年小姨对梁玄一直十分牵念，不止逢年过节，就是寻常也总有东西捎带人送去北威府，梁玄但凡路过帝京，都要去拜见她问个安，她也亲自来瞧过外甥，见人总是活蹦
，这才安心。
崔鹤雍听罢也不禁莞尔，他亦是见过这位小姨，当真是一位可敬可
的绝妙辈，只是这位小姨和自己的亲娘不对付，二人一见面就别眉，他也不好突兀打扰。
不待他开，就听楼一声呼和：“这得弹到什么时候，直接听那《责圣》罢！”
跟着又是一阵称是众人哄语，那唱曲的艺人也是有真功夫的，只一打弦，音调就应着酒客的赞
，急转直上，仿若即将破屋扶摇而去。
他过一半的折，直接应了众人所
的那曲《浪淘沙·责圣》，喑哑老嗓唱念
胜过琵琶的苍凉惊声：
“瑶殿梦犹温，惊破残魂。”
“苍生河汉卷腥尘。”
“把臂悲辛托重日，有誓莘莘。”
上半阙哀悲使人心愁，尾音尚未收拢，再拨的健乐犹如雷惊撞鼓，雄浑慷慨：
“告上岂安？匡济业存。”
“盛衰今古当由人！”
“甲枕戈驱神策，涤宕寰辰！”
梁玄静静听着，之后琵琶声便被浪
般的叫好淹没。
这首曲是讲本朝德宗纯皇帝冲龄践祚，八岁登基，彼时其父太宗皇帝驾崩前嘱托熊氏皇后垂帘，临朝摄政，抚育教导这位非她所的幼主。
如此几年后，一夜熊太后梦太宗示警，醒来后忽闻宵柝震响，果然如太宗托梦所言，呼罗残
与羌夏联姻，联军犯大宣朝皇土，大军已至雁西关。
熊太后是将门虎女，见小皇帝战战兢兢吓得要死，当即发怒，斥责皇帝不应
弱，当以天黎民江山社稷为先，率军亲征。
这曲《浪淘沙·责圣》既有缠绵悱恻的帝后未了，又有铿锵激昂之果断杀伐，从来都是百姓酷而经久不衰的一篇唱段。
众人陶醉于音律的妙与辞藻的畅意，而梁玄却陷沉思。
其实太后摄政因本朝多有幼主，却也常见，且前几位摄政太后大多英略过人，治国教皆为天楷模，所以自己妹妹梁珞迦能顺利摄政，大概也有这份光荣传统的功劳在。
这样想来，自己妹妹和外甥这对孤儿寡母的舆论环境其实也不是很糟糕。
帝京秋
（一）
贯天江自北威府至帝京，贯通半世，通达南北，北地隆冬封航，可自丰州起一江沿岸无有落雪，仍未寒冻，坐船南不四五日便抵达帝京北面要
崇关，远远已是能瞧见北门外市码的繁盛
闹，梁玄和崔鹤雍兄弟二人也换过穿，预备船。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京，新鲜
全无，要说张，崔鹤雍是有些的，但梁玄想得却是其他。
“大哥，一会儿见了姨母，千万别先提此次行程的麻烦，她心思重，又不好，别教她劳心。”
“你一向孝顺
贴，我晓得。”崔鹤雍说，“只是你姨丈在朝
为官，尽
不是重之臣，或许也早已听到了风声，你私倒是可以听听他的消息，有无缺补咱们所知。”
梁玄立刻领会这话里其他的意思，眨眨
，故作恍然大悟：“也是，这话姨丈必然不会同姨母说的，他们二人从来只聊风
雪月儿女，庙堂之事再大，在我姨丈，也重不过为我姨母描眉敷钿。”
“刚说你孝顺，又在这里排揎辈。”崔鹤雍的张顿时散去不少，这话虽是调侃，但表弟的小姨和姨丈他也见过，他自诩和妻武兰缨青梅竹
兼之少年夫妻非比寻常，却也不敢同这对四十来岁仍然老房越烧越旺的年夫妻比什么恩缱绻、鹣鲽。
果不其然，这对夫妻来接外甥，也是形影不离的，想来为了陪妻，卫琨卫大人又找上司饶了假。
“我那苦命
的好孩……”
当然，除了二人的，一成不变的还有梁玄的姨母华箬迎上来的这句话，多少年次次如此。梁玄却仿佛还是第一次听，笑
扶住哭得发颤的姨母轻声：“姨母，姨丈，快别伤心了，这回我常住帝京，你们可以看个够了。”
这般熟稔的语气，犹如常年养在膝的孩一般，没有半见外和冗余的礼数，窝心得卫琨都掉了泪：“好好好，给你腾了挨着小园的屋，可亮堂了！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快哄哄你小姨，三天前咱们就问着信差人来等，左右没有消息，她疑你半路船翻了掉
里，哭得饭都没好好吃。你看，我就说，我们玄儿福大命大，这辈必然无灾无难的。”
卫琨虽年届四十，但许是多年闲差，无甚可气无甚可烦，容貌与气
说是三十岁年轻郎官都有人信，姿依旧
，无有大腹便便的颓态，唯独笑起来角藏不住年龄，一层层的笑纹展开，满尽是辈的慈。
与之相比，被一袭霁披风拢住的华箬也不遑多让的年轻，他们二人膝唯有一女，已然成亲，如今随着官的夫婿在外任，二人便是这样人前一站，任谁也看不已是快
外祖的人了。尤其姨母，举手投足的
态便是好多闺女儿都要被比去，偏她一副弱柳扶风的派，人又生的纤细柔，全无矫
作之，尤其是那捻帕拭泪的动作教人心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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