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的傍晚，昭华
突起大火，火
狂舞，
烟冲天。火光映红半片苍穹，宛如血
残
。消息传来时，柔宜公主正因思念太后而留宿于昭——那是太后从前的寝殿。她和许安宗说自己思念太后，太后托梦于自己，便自请在太后的室
抄录以前太后留
的书作，想要带回去留
纪念。
许安宗闻讯后立刻旨扑灭大火，
侍与侍卫纷纷奔走，
桶接连递送，喊叫声与火焰的爆裂声混作一团。
相思也跟随前去观望，直到火势渐渐被制伏，焦灼的空气仍弥漫着呛鼻的烟味。灰烬漫天飘散，像是漫天无
的浮萍。待一切稍稍平息，她才得了许安宗的准许，匆匆赶去探望被困于昭华的令仪。
推开寝殿门时，屋一片沉寂，仿佛大火的喧嚣从未
侵。相思坐于床前，握住令仪那冰冷如雪的手，
眸尽是惊惶与痛惜。
那些救火的侍卫和监人都已经离开，从前富丽堂皇的昭华如今却因为大火破败了不少。令仪
边的沉璧呜呜哭泣着，可是哭到最后倒好像忽然清醒了，只是跪在榻前默默无语。
月上柳梢，清辉如泻满窗棂。忽然间，令仪的睛缓缓睁开，那双眸依旧明亮，清澈如镜，仿佛将所有的烟尘都隔绝在外。
令仪笑了笑，淡然透着
奇的平静与满足。她的手依旧冰冷，可神间却泛一
病难见的神采。目光越过相思的肩
，落向窗外，仿佛穿透层层墙，遥望那远在慎思堂的方向。
“
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
沉
各自知。”令仪轻轻念，声音温婉而悠
，仿若潺潺溪
过青石。
那是她以前很喜
的一首诗词。
她稍作停顿，
角微微上扬，似是在回味，又似是在告别：“今晚的月亮好
。从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丽的月光了。”
相思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攥
了，她知
，令仪已经是回光返照，这样的清明不过是生命最后的余晖。她
忍着泪，低声应和：“是啊，月正好，恰如从前，偶尔我缠着你不让你回家，宿在我的琼华，我们便在院
里乘凉，一边吃着豌豆黄，一边赏月。”
令仪静静凝望着她，忽然浮现一抹向往与释然：“相思，如果可以，把我葬在一山明净的地方，远离这里，越远越好。”
相思哽咽着
：“我答应你……一定带你离开这
冷苑，去寻一个清风明月的所在。”
泪无声
落，而令仪的眸却渐渐合拢，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浅浅的笑意，如同临风而舞的
，终于落定尘土。她的手指微微颤动，终是无力地垂落在锦被之上。
她的好友，曾经与她一起笑，一起憧憬着满岁月的令仪也离开了自己。
可到来，她们什么都没有得到。
满的姻缘，幸福的人生，都成了永生的无望。
相思怔怔地凝视着她的容颜，那样安详而恬静，她缓缓将脸贴上她逐渐冰凉的手背，往昔的笑与憧憬仿佛一瞬间被时光碾碎，化作风凌
的碎影。
幽冷，十载光
皆付尘土。而今，或许对于令仪而言，这一场永别，才是真正的解脱。
崔贵妃的死并未激起什么波澜，不过是伪帝元凶后一个失
的贵妃。消息传时，京也只是轻飘飘掠过几句议论，便如秋风
散的烟尘，了无痕迹。
许安宗念着崔家的颜面，终究应允了相思的请求，将崔令仪的遗
发还母家。崔家择了京郊的枫叶霞山安葬——那是景最之地，漫山红叶如霞，如火似锦，仿佛能掩住世间一切的不堪与凄凉。
相思抱着那小小的婴儿，也许是母连心，总能
知到母亲的逝去，那孩这些日总是哇哇啼哭，透着难以安抚的执拗。
连珠忙着一起哄着，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与怜惜：“那日偷偷将他藏在书箱，一路上
婢都是提心吊胆，唯恐被侍卫查见。可那时他乖极了，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地缩在襁褓里。怎地近来哭起来没完没了？”
“是想念令仪了吧……”相思轻轻拍着襁褓，怀抱还显得有些生疏，但她已学着无微不至地照料，听了连珠的话，她黯然，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哀伤，“我也想她。每至午夜梦回，辗转难眠，总是想起从前在慎思堂的时候，那时日光正
，她就坐在我旁。我伸手，便能
到她的衣袖，她总是那样温柔地笑。”
相思说着，视线低垂，看着怀那啼哭的婴孩。孩的眉目像极了崔令仪，尤其是那双微微弯起的睛，似一片烟浮沉的湖泊，盈着
的光。
连珠见她神，忍不住低声劝：“公主，崔娘虽去了，至少她的血脉还在世上。这孩便是她留的唯一念想，您也别再难过了……”
公主府骤然多个婴儿，不少人私窃窃议论。相思对外宣称，自己膝寂寞，多年无，便从育婴堂领养了一个孩解闷儿。外界却纷纷传言，公主是见驸
与妾室已有嗣，心妒意难平，才收养个孩聊以自
。
周述对此事似乎并不在意。某日，他忽然现在她的房间，婴儿正躺在床榻一侧的小榻，襁褓柔
，细绸铺垫，窗前纱帘被微风轻轻拂起，光影斑驳。
周述站在婴儿床边，垂眸静静凝睇着那尚在襁褓的幼。
相思心微凛，眸光小心翼翼地端详着他的神，担心他看什么端倪。然而，他只是取一个小小的金锁与护心镜，轻轻放在婴儿的枕畔。
那金锁光泽灿然，通以赤金铸成，雕琢着双龙戏珠的纹样，龙鳞细密如鳞片铺展，双目嵌以红玉，光华转间隐隐透威严。金锁背面刻着“命百岁，安康永固”八字，笔意遒劲。
护心镜亦是珍贵之
，镜面晶莹如，镶嵌在乌木雕成的莲托，镜背上镂刻着松鹤图案，寓意寿安宁。边缘以细碎的东珠缀，映照冷冽而华的光辉。
比从前他送给周蘅的礼还要贵重。
这样好的东西怕是周述亲自着人赶制打造得。
周述俯逗
着孩的小手，指腹轻轻拂过婴儿柔的掌心。那孩咯咯笑了两声，
声气地伸指，微弱的力气却固执地抓住了周述的
指。
“他叫什么名字？”周述低声问。
“阿晏。”相思答。
“周晏，很好听的名字。”周述笑了笑，眉宇间浮现几分柔和的慈意。
相思微怔，本想着让这孩随自己姓氏，却没想到周述竟如此轻易地替他认了族姓。
这样也好，周述肯承认，便可保全这个孩。
“我可以给他取一个字吗？”周述望着她，神间带着些许小心与探询。
相思默了片刻，终究轻轻了：“好。”
周述执笔蘸墨，在纸上写两个字——允功。
“允矣君，展也大成。”周述，“希望这孩未来能以温厚秉
立经世之功。”
那样沉稳而真切的期许，是相思未曾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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