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邕州之行，相思心绪翻涌，久久难平。她未曾想过，所谓“民间疾苦”竟是这般哀鸿遍野、满目疮痍的景象。往昔
居
之
，享尽尊荣，天地之间似乎皆在掌握，然而此刻方知，百姓的生死竟是如此微末脆弱，仿若风残烛，稍有变故，便覆灭无声。
某次夜宿驿站的夜，相思睡得很安稳。梦境如浸了血的绸缎层层裹来，她看到那些饥
辘辘的灾民，
神空
却带着野兽般的光，围拢过来，如僵尸一般，手臂像枯枝又像白骨，掐着她的
往
观音土。泥沙硌着牙床，村民们咙里
着
混的咒语念叨着：“她吃了，便是与我们同命。”
忽然，又有人冷笑
：“不如让她成为我们的粮
。”
她惊恐万分，步步后退，却发现后是周述。可他并非她熟悉的模样，而是一戎装，眉冷峻，手
剑寒光森然。
剑光掠过，顷刻之间，十血线齐齐绽放，像极了除夕夜里炸开的焰火，
重的血腥气却已弥漫四方，
腻腻地黏在她的肌肤上，叫人几
作呕。
她尖叫着从梦魇惊醒，额上冷汗涔涔。
意识尚未完全归位，便觉侧有温
气息靠近，一只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她本能地挣扎，手指颤抖着抵住对方的
膛，直到熟悉的嗓音从
传来，低沉而急切：“公主，是我，别怕。只是
梦。”
她怔怔地望着他，夜
昏暗，模糊了周述的五官，却掩不住那份关切。片刻后，她才渐渐回神，气息微微平缓。
周述轻叹，试探着伸手
了她的脸颊，又将她揽
怀，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相思揪住他的衣襟，仍是惊魂未定，声音里带着未褪的惊惧：“我梦见你……杀了很多人……”
周述的手微微一顿，沉默片刻，才缓缓开
：“公主，我曾带兵上过战场，手上沾染的血，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你若要怕，现在也晚了。”
相思的
一震，却只是抱
了他，仿佛这样便能抵御梦的寒意。
周述静静地陪着她，掌心在她背上缓缓抚着，许久，她上的颤抖才渐渐平息。
其后的回程速度放缓了许多，不知盛宁如何选的路，过尽是泼墨山
，湖光山皆化作胭脂粉，层层迭迭往人帘里扑。
她心
逐渐舒展，偶尔也能笑
声来。心绪既定，便开始回忆周述办案的经过，忍不住问：“那个岩弩和他的族人，怎么会愿意帮你？”
周述简单地陈述：“说了些好话罢了。他们一族明辨是非，又被压迫已久，自然愿意站在我这边。”
相思诧异：“就这么简单？”
周述
不语。
她仍觉有些难以置信，随手翻包袱里的云笺，指尖拂过纸面，心竟生几分愧疚。轻叹一声，她：“我原以为这些纸不过是文人风雅之
，没想到竟耗费了那么多赈灾粮。他们宁可把救命的米制成纸张，也不肯让灾民吃一粒
净粮。”相思抿了抿
，像是
定决心般地说：“我以后……再也不敢浪费粮了。”
周述轻笑，
了她的发，声音温和：“知就好，公主大了。”
快要京时，忽听
车外传来盛宁的声音：“驸爷，前方是大殿，说是有圣旨宣布。请您和公主车。”
相思倚在车窗边，听闻此言，睛一亮，笑意漾开：“一定是苏禾呈了折，父皇嘉奖你呢！”
周述却神不变，目光沉如，未
丝毫欣喜。
车停稳，二人一同车，映帘的便是许安平端坐在
大上，目光冷冷地扫来。相思虽然和许安平有了嫌隙，但到底是一母同胞，仍是乖巧地福了一礼：“见过大哥。”
许安平居临地睨着她，角勾起一抹讥诮：“你还知回来。”
相思微微一怔，随即撇撇嘴，心知自己这一趟的确算是擅自离京，但她也了力，帮了忙，父皇说不定还会赞许自己的行为。她不以为意地站在周述侧，却见许安平的目光犀利得仿佛能将人剖开，带着的不屑：“周述还不跪听旨？”
周述闻言，拽了拽相思的衣袖，示意她一同跪，后的盛宁亦随之俯。
许安平端坐上，展开圣旨，声音冷峻而清晰：“
诏曰：钦命邕州赈灾安抚大使、驸都尉周述，奉敕赈灾，擅诛刺史，僭越《齐律》；混编巫医，
征药械，违逆《太医令》。虽瘴疠稍解，然纲纪已隳。
着即：
一夺驸都尉衔，停俸两年；
二黜金紫光禄大夫，禁预兵事；
叁令禁足私邸，闭门录《齐民防疫要术》百卷，岁末呈送太医署。无诏不得离京。
尔其闭门省愆，勿复妄为。
皇安平奉敕宣行
崇光十二年年九月”
此言一，四寂然，唯有风
旌旗猎猎作响。
“臣领旨。”
“这不公平。”
周述和相思两声音同时响起。
相思攥拳，杏圆睁，脸因愤怒而微微泛红。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述一路辛劳，不计得失地赈灾安民，竟换来这样的结果？
许安平冷瞥她，嗤笑：“怎么，九妹妹不服气？不服气也没用，圣旨里就这么写的。”说罢，竟随手将圣旨抛向相思，纸卷在空翻了几翻，跌落在地。
相思愤怒地捡起，飞快地扫了一遍，越看越气，手指因为用力攥而微微发白。她抬望向周述，却见他仍是一派沉稳模样，连眉都未曾皱起半分。
许安平懒散一笑，目光带着几分戏谑：“驸，恭喜了。以后你可有大把时间陪着我这位九妹妹，
前月，夫妻。”
相思闻言，心更是火起，正反驳，却觉手腕一，周述已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微微一笑，目光幽：“承蒙大殿吉言。”
原本功绩累累，多少官员还以为京后会有所嘉奖，结果圣旨一颁，不仅一切功勋尽数抹去，反倒被贬为更无实权的金紫光禄大夫。周述虽仍在朝堂，却不过是个清贵虚衔，披文臣之名，实则难再握兵权。
这样的安排，无疑是皇帝有意打压。
相思心里憋着一团火，替周述抱不平，回府后便毅然
，径直去见父皇。
然而，她才刚跪，迎来的便是一场疾风骤雨般的训斥。
“你可知自己了什么！”皇帝一掌拍在御案上，声音带着震怒，目光凌厉，“为公主，竟敢瞒着朕和皇后，擅自京？若非周述立功绩，就凭这一条，朕就足够将周述推午门斩首示众！”
相思跪在殿，额间贴着的东珠步摇微微发颤。她本是来替周述求的，可在父皇的怒火之，她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
殿寂静了一瞬，皇帝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拨
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语气忽然平静来：“今天，是周述让你来的？”
相思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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