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玉奴 - 逃玉nu 第80

    果然老太太明知她是为报复络娴，也欣然答应来，“这话在理，二还不像大，大当初一门，自己就打发了好些使不上的人，二面薄，经不住丫们央求，平白留了好些闲人在院里。我呢，又想着贺儿上不好，多几个人伺候也没什么，因此也没裁他们的，一二年来，竟养许多怠惰犯懒的人。就趁这回裁换人，你就掂度着打发掉几个蠢笨怠惰的，二若不依，叫她来问我。”话里似乎有要给玉漏靠山的意思，这倒是翁失焉知非福了。玉漏沮丧的心立刻有些回旋过来，忙起来福，“那我明日就去和二商议。”老太太慢慢刮着茶碗，“你去和她商议，她少不得和你使闹。”“我原是为这家里，二非不谅，我也没法。要是只顾着面，咱们家这么些人，顾得过来么？老太太想想我这话在不在理？”老太太笑起来，目赞许，“亏得你不怕得罪人。我看不如这样，免得和二扯不清，这事你就代给老妈妈们办，你回娘家躲二几日。”玉漏正有回家去一趟的打算，因此答应来，回房便和顾妈妈说明，叫顾妈妈次日一早去传话，脸上端得十分冷，没有半分可商量的余地，“叫二自己拣选五个蠢惰的丫打发了去，她要留谁赶谁，我们就不手了。若她要和我来说什么理，你告诉她，我不得空，明日一早我就要回娘家去，要讨只找老太太讨去。”顾妈妈还从未听见过她如此的气，不免怔了怔，“二要是一定不依呢？”“不依？那好，从此五个丫的份例，就从她自家的月钱里，只要她肯钱，别说五个，就是五十个也随她养着，我和老太太从此半句话也不说。”那顾妈妈答应了去后，这卧房里来小丫掌灯，一盏一盏的幽黄的蜡烛亮起来，玉漏仿佛在其看见络娴怒火烧的样，心只觉痛快，关于从前她如何怜悯她的事，一律都忘了。还是老太太有理，怕得罪人，脆就不要想当家。一时池镜卷着本书由小书房踅来，“你明日要回娘家？”玉漏在榻上坐着洗脚，了，“我方才回过老太太了，老太太也许我家去几日。”他和络娴有些自幼的分，怕他为难，又：“我去了，二只怕就要来和你吵了，依她的脾气，恐怕要吵得你多日不得清静。”“吵就随她吵几句好了。”池镜倏地烦躁，倒不怕络娴来闹，就是觉得她这时候回娘家去，像是别有目的。因在面前慢慢踱步，“你这时候想着回家去什么？要是想你娘，怎么今日又避着不见？”玉漏就怕她娘贪婪无度，今日来了这一回，得了络娴一些小恩小惠，就有二回，不得不回去说她几句。可斜看见灯的丫，又不好说她娘不好，只弯腰撩着洗脚，“就是因为今日避着她没见，只怕她多心得很。”这时候怕她多心？只怕是借。同样当着丫，也没好说什么，他仍旧踅去，把书丢在案上，在椅上独坐了一会。一时见丫们端来，他复回卧房，见玉漏洗漱完了，正在床上摊着个包袱收拾衣裳。他索一坐到床沿上去，将她叠好的衣裳抖开两件，“回去就回去，你预备回去就永不回来了？收拾这么些衣裳——”玉漏见他些微焦躁，还奇：“大夏天的，汗又多，可不得多换几？”池镜不得不联想到西坡续弦就是这月的事，以为她是预备在家等着吃西坡的喜酒，因此歪着嘴笑了笑，又没话好说。玉漏见他同坐在床沿上，脸向那边偏着，不知在想什么。手上不由得停顿来，原想他日日往史家去读书，不如学后到连家吃了午饭再归家来，也是日日能见的。可转念之间，又怕他常日和他们连家人相对，平白招他多少烦嫌。因而没说，又叠起衣裳来。隔日两个人正好一门，池镜因往史家去，顺了车送玉漏过去，见玉漏连个丫也不带，晓得她是怕这家里的人多瞅见她娘家的丑态，因此也没劝，横竖连家也有人伺候，便只叫常跟他的几个小厮一并担了些鸭过去。玉漏坐在车里还听见那些鸭在扑腾叫唤，一路寂寂的街巷上，走到哪里它们便跟到那里，摆脱不掉的鄙。她有些不兴，“为什么要带这些东西回去？”“嗯？”池镜顷刻才晓得她是问那两笼鸭，就笑了笑，“昨晚上你回房才说要回娘家，大嫂想必已歇了，不好叫她预备东西，早上咱们又走得这样早。所以我叫人看看有什么就带什么，总不能叫你空着手回去。”那布料带两匹回来也好了，偏是这些东西，仿佛他们连家再发达也摆脱不了吃喝拉撒。当然她们连家的确是这样，她也没话好说，只好闷声。池镜想起玉说过的关于秋五太太的话，不外乎那句常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笑了笑，伸胳膊来揽她的肩，脑袋也歪靠过来，“能吃能喝的东西不好？送得金贵了，你娘又不舍得用，最后都落给了谁？”玉漏因而看他一，低声嘟囔，“我才懒得理她，是她自己不争气。”心上却柔了些，有些恋恋的意味，不知是对谁。比及天还未大亮，池镜将车停在连家门前，先车搀她，一面了望街前。本看不见西坡那铺，所以心里益发不安，摸了摸鼻：“我送你去？”“你这会要去，我娘还不绊着你说话？倒耽搁你读书。”说完，玉漏又觉得不大好，不论他喜不喜，哪有到了家门还不许去的理？因而又：“真要拜见，学后到这里来吃午饭好了，我叫厨房多预备些好菜，等你。”池镜听了这话不免兴，“那我就在这里吃了午饭再回去，也是顺的事。”玉漏一面答应，一面让开，朝他挥挥手，招呼着担东西的小厮门。可巧那大门留着，看门的小厮不知哪里去了，玉漏一径引着人将东西搁在前院。赶上秋五太太刚打发了连秀才往衙门去，正往里走，蓦地听见前院有响动，便又折从前厅钻来。一看是玉漏回来，脸就有些不好，倚在那门框上笑：“我当是谁呢，大清早的，原来是飞上枝的人又肯飞回我们这地界了。”听这气便知是为昨日没有款待她的事，玉漏也懒得同她分辨，回打发几个小厮，“你们还去史家候着三爷。”那几个小厮也不指望连家的赏，忙慌走了，剩两笼活活鸭摆在地上。玉漏掉过来，向她娘一笑，“我可不是打空手回来的。”秋五太太少不得走来数笼里的鸭，一数十二只，心里喜，面上仍将嘴撇着，“有什么不得了？这还是亲生的姑娘呢，人家二跟我非亲非故的，还送了那么些料给我裁衣裳。”“你当她送你几块散碎料就是好心么？难怪人笑你上不得台盘，随便施舍你东西，你就当人活菩萨似的供起来，还不晓得人家背后怎样笑话你。”玉漏一面说，一面捉裙踅前厅，一径往里走。秋五太太忙跟在后，左手打右手地和她理论，“笑我什么？我又有什么值得人笑的？我看是你不惯把人往好想！我看你们二就是个极和善极大方的人！”那是她没听见络娴如何到同人形容她鄙贪婪的嘴脸，不过昨日一个午，玉漏就听见满府里传遍了她的笑话，都说她为了省灯油钱，平白将自己摔了个鼻青脸。又有人说不是，还是给连老爷打的，只是撑脸面不肯承认。还有笑她一趟府里，它野猫野狗嚼剩的骨，都肯包回家再嗦一遍。但这些话说给她听她也不会觉得痛，她这几十年，早习惯了没尊严，一力维持的“面”也全不对地方。 两茫然（o三）玉漏冷笑着坐在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