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玉奴 - 逃玉nu 第10

    池镜在那听见好笑，分明玉漏是为她二的事耽搁在家，她怕家丑外扬，原来也会扯谎。玉漏仿佛听见他心里的笑声，不自在地坐直了腰，“骂几句也没什么，要过年了，有些忙，大是为家里人手不够急的。”正说话，派去大房二房哨探的丫来回禀，“大太太那还有人坐着，二太太屋里的人走了。”络娴本来立起来要领着张妈玉漏过去，转一想，两房太太只顾着和别家打发来的老妈妈说话，倒把正经亲家来的人晾在这里半日，分明是看不起他们凤家落魄了。便又赌气坐去，吩咐丫，“你领张妈往二太太屋里去问候一声，要是来大太太那还不得闲就算了，改日再来问候也是一样。”张妈便跟着那小丫去，留玉漏有些尴尬，因问络娴，“我是不是也该跟着去请个安？”络娴恐池镜听见，没多说什么，仍赌气：“张妈是我娘跟前的人，她一个人去就够了。”玉漏看她不兴来，也未敢多打听，又说了些凤家的事，问她几时再能回去。络娴：“时年节的人客礼往来，我大约十二月里就能和二爷一齐回去一趟。”说着，把脑袋凑到罩屏外，朝西阁喊：“小叔，到时候你同我们一去不去啊？”都知池镜幼时和他们凤家兄弟要好。池镜只得答：“二嫂若不嫌我多余，我就和你们的车一过去。”络娴一红了面，老远嗔他一，“多余什么？你是愈发会说话了！”池镜搁笔，慢慢踱步过来，“你们新婚燕尔的夫妻，好容易一齐门一趟，我夹在当难不多余？就是你不嫌，二哥保不住也要嫌。”他不来，就歪在罩屏旁，照旧把两条胳膊闲闲地怀抱起来。他比络娴还要一岁，从前只当络娴是个跟在他和凤家兄弟后转的小丫，如今虽改叫了二嫂，还是不大拿她当辈敬。络娴也习惯了，偶尔摆个嫂的架也不像样。她作势起拳，够着腰去打他，“叫你说！明日你娶了妻，我也笑话你们新娘！”他向旁一让，没所谓地笑：“反正不是说我，随你去取笑。”“难我惹了你们新娘生气，你就不心疼？”池镜还是散淡的吻，“我有什么可心疼的？不过你倒要先替我找个新娘来，”他假意在那里瞅，自然而然地也瞅过玉漏，“新娘在哪呢？我先看看好不好，再想想要不要心疼。”那睛仿佛钉在玉漏上冷钉了一，不过钉错了位置，又毫不留地开了。到底是在她上钉了个隐隐瘙的，她扭他镜看一，也是微笑，“三爷真是逗趣。”络娴接：“他只逗趣吧，此刻说不心疼，等改日新娘门来，只怕他五脏六腑都要为她疼呢。”听这气，仿佛池镜的婚事已有了些影。玉漏不禁张起来，转回看络娴。络娴皱着鼻向她笑，睛直剜在池镜上，“我们老太太瞧了一个，正预备要说给他呢。”池镜不知不觉踱到她们后圆案旁坐，一掀衣摆，把左架起来，“二嫂就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嗳，我这可不是捕风捉影，前些日在四老太爷家，你是没瞧见，咱们老太太只顾着于家太太说话，直夸那于三姑娘好呢。”池镜若无其事地笑问：“那到底好不好呢？”“好嚜自然是千里挑一的小，家世，门第，相貌都和你相。只是——”玉漏也若无其事地微笑，“只是什么？”络娴拿不准，抿着嘴：“我也说不清，我是觉着有些假清，不大理人。嗳，我可不是因为她得好，嫉妒了才这样说。”池镜笑：“这个我信，谁会去嫉妒一个不如自己的？”说得络娴兴，叫了丫来吩咐，“才刚炉上不是在煨梨汤？好了吧？快盛两碗来三爷和玉漏姑娘吃。”大房那正打发个丫过来叫，说是张妈往那屋里请安去了，叫络娴也过去。络娴听见婆婆叫，忙穿了氅衣要跟着去，又掉回来嘱咐，“玉漏，你在这里坐会。小叔，你不许溜，得替我把那些帖回完！”屋里剩个半大的丫在西阁那坐着听差遣，见送梨汤的丫也来坐着，便低声：“你不留在那边伺候着，又过来什么？”那丫朝东阁瞅一，“三爷不怕，他才不要人时时刻刻在跟前守着。”“除了三爷，不还有个人在那里？”那丫翻了记白，“那个啊，不算的，二娘家的人，在他们凤家也算不得什么正经主。”嘁嘁哝哝的说话声从那飘过来，远在天边似的渺茫。玉漏拿汤匙搅着碗，背后也在搅，只听见一片磕磕碰碰的叮当声。她到背上爬上来一线轻悠懒散的目光，把她拴住了，不能动弹。纱糊的窗屉向两边开，外窗糊着厚厚一层桐油纸，偶尔有片东西扑在上，顷刻就不见了。“雪了。”池镜说。他一开就如同了赦令，玉漏终于松缓了骨，附和，“真是雪了。”“凤翔今日怎么不来？”玉漏听他说惯了“凤大哥”，对他直呼姓名到诧异，但又觉得自然，好像他待凤翔过分的敬重反倒不应该。“他在外有要事，大清早就被人请去了，还特地叫我来代他向姑爷赔罪，可巧姑爷也不在家。”“什么要事这样忙？”“不大清楚，说是县衙的大人请他。大约也是听了朝廷要复用他的那些言语，又赶上年关，藉故请他。”池镜笑：“这些人，专会经营。要是回这事不过是谣传，他们又会觉得吃了亏。”玉漏在凳上转个，“三爷不是说要替我们大爷打听虚实么？”“早已写信上京去了，大约这月旬能得回信。”池镜见她低在腾腾的烟幕，愈发看不见睛，便笑，“你对这事倒很关心。”“怎么能不关心？如今我们凤家都指着大爷。”玉漏顿一顿，又说：“就算凤家还是从前的光景，我是大爷屋里的人，自然也要一心悬在大爷的前程上。”

    池镜微张着嘴，半晌才往上一声笑来，“凤大哥好福气啊，有位能的嫂夫人，还有位和顺贴的妾。”玉漏知他在说话上向来不悭吝，很舍得恭维女人。只是今日这句恭维听起来有发酸。她心怀激动地向他望去，然而他那双睛仍是没有光芒，死一样的黑，尽笑的表似着两分忧愁。她那激动刹那平复来，笑：“才刚我们三姑娘不是说三爷的好事也将近了？将来夫妻和起来，别人还要羡慕您呢。”池镜把碗在旁圆案上，两伸去，不大耐烦的笑脸，“他们不过是取笑。”“总是有影人家才拿来取笑。”玉漏把碗托在裙上，低着两汤匙，又是叮当叮当的，像是铜铃在响，风悠悠地散开一轻盈的莫名的哀伤。池镜心里细细一阵雀跃，而说：“我这个人也怪，那些千金小的派我是不大喜，讨门来，你还要去哄着她，简直是自讨苦吃。”玉漏嗤嗤发笑，用手背掩着嘴，左瞥一，右瞥一，又瞥他一，“生得好看的呢？三姑娘说是个大人，难也不喜？”池镜凝眉想了想，咂着嘴慢慢摇，“越是得好，越是要你去哄着她。都说男人恃才傲，其实女人何尝不是恃傲？倒不如不那么的好。当然，也不要丑，整整齐齐标志的最好——”似乎话还未完，他座起，慢条条踱步过来，睛只不避忌地将她盯着，歪着脸，饧着笑。 观瑞雪（十五）玉漏给他看得心惊，躲没躲，脸上合宜地浮起一抹红云，微微侧避了避。然而又偷偷漏个稍来窥他一。可巧池镜也径直错走过她边，站在炕桌前把窗一把推开，笑：“还真是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