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药 - 第100章

    和泥瓦工生活的那八年，是袁小妹最幸福的八年。时代飞一般的发展，袁小妹跌跌撞撞地生活，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得辛苦，像随波逐的草籽，河在哪里拐弯，她便在哪里生发芽。袁小妹开，重复了五遍话语，重的河北音对于庄纶这个南方人来说，实在难以分辨。他逐字逐句地猜测，拼在一块儿，勉理解了老人的意思。他伸手从床尾拿起袁小妹洗得发白的仔外，摸袋掏一把钥匙，说：“您安心等我。”他离开病房，走医院，站在路边打车。回到袁小妹的废品站，庄纶穿过一摞摞耸的废纸箱和塑料瓶，站在板房门，用钥匙打开门。依着袁小妹的比划，庄纶趴在床板方，翻一个饼铁盒。打开盒，共计八千块钱的红票，和一堆零散票，这是袁小妹积攒多年的全家。庄纶将盒放在饭桌上，调转脚步去曹金金的房间。狭窄的屋家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庄纶一手撑着地板，趴在床看了许久，没发现隐秘的行李。他直起腰，拍掉膝盖灰尘，拉开书桌的屉，里面满满当当的杂，草稿纸、笔、铅笔、橡、透明胶、和一些不明用途的奇怪零件。庄纶把草稿纸一张张捋平，打开台灯阅读上面的字迹，当铺开一张窝成团的纸球，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我带去检，医生说得了癌症，活不了。我问有什么梦想，说想看我大，还想见到爸爸。不要担心，我去找爸爸。】纸条如一只手穿过团雾，将庄纶拉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题。他把纸条和铁盒，以及零散的小东西装纸箱，打车回到医院，放在袁小妹床。袁小妹挣扎地坐起来，伸手从纸箱里拿起一个相框，那是她和曹金金唯一一张合照。小男孩得并不好看，单、塌鼻，瘦弱的形像易折的芦苇。袁小妹满笑意，尾浮起的皱纹沟壑纵横，她坐在台阶上，曹金金依偎她怀，两人一同沐浴在光。“金金。”袁小妹抚摸相框玻璃，糊的呼唤仿若泣血的莺鸟，“金金。”她亲自给曹金金起的名字，希望这个天生无父无母的孩拥有金般尚的品德，可惜德约束不了恶，曹金金的死去，带走了袁小妹活着的念想。她浑浑噩噩的一生，宛如一只毫无价值的工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分拣废品、卖钱、吃饭、睡觉，只为达成的诉求。她活着，仅仅是活去。“这是什么？”泪划过面颊，袁小妹捡起稚字迹的纸条，看向庄纶，神充满乞求，“金金写的？”“对，曹金金临走前写的。”庄纶接过纸条，“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他不忍给这位病膏肓的老人新一重打击。“念。”袁小妹知庄纶听不太懂她讲话，索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她指指耳朵，“我要听。”庄纶缓慢地读纸条上的字，周围机发尖锐的轰鸣，医生护士一拥而上。庄纶被挤在人群后方，他稳稳地站立，像狂风浪矗立的灯塔。他阅读的声音不不低，与心率监视的鸣叫混合成一洪，席卷方寸之间的床位。时间仿佛摁暂停键，声音凐灭，仅留默剧般的抢救画面。庄纶折起纸条，抬看向床位旁呈一条直线的心率监视——袁小妹走了，她的右手攥着相框，那是她漫生命最后的余晖。

    庄纶将折叠规整的纸条放纸箱，掏手机给裘锦程打电话，简单描述况，没有细说，怕裘锦程难过。他接着给沣派所打电话，询问理后事的程。医生拍拍庄纶的肩膀，安：“七十八岁，也算寿。”“是的。”庄纶，“辛苦您了。”护士推着盖白布的袁小妹踏上通往太平间的电梯轿厢，庄纶坐在医院大厅的角落，等待派所民警到达，履行接工作。“庄纶。”裘锦程现在医院门，他多带了一件外，步履匆匆地走过来，站定在庄纶面前，“吃晚饭了吗？”“没有。”庄纶说，“你怎么来了？”“怕你心里不好受。”裘锦程将外披在庄纶肩上，“今天风大，外面冷。”“其实还好，没有很难受。”庄纶伸手，搂住裘锦程的腰，脑袋钻对方温的颈间，“只是很想你。” 猫猫球袁小妹没有亲属，裘锦程主，八千块买了一件寿衣、两个骨灰盒，以及支付火化费用，和缴纳殡仪馆存放租金。医院退还了庄纶的诊费，周宁问：“这个纸箱你们打算怎么办？”“等案判来，和曹金金的遗一起火化了吧。”裘锦程说。事告一段落，裘锦程坐在网约车里，问：“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烧烤。”庄纶说，他睛半阖，靠着裘锦程的肩膀，语气微妙地说，“一个人死去，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所以曹金金早就知袁得病了，他想劝他爸回家见最后一面。”裘锦程总结，“结果他爸是个执迷不悟的王八。”“曹金金对他爸，存留一定的幻想。”庄纶说，“他以为他爸再狠心，也不会对亲儿手。”他搂住裘锦程的腰杆，呢喃，“我以前也这样，以为我爸妈我，只是没有表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