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登科 -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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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策问和判词,这人还写了一句话,说“先生文章,学生倒背如,伏乞先生赠字,以勉苦读”。

    薛湛吩咐斋拿了张信笺纸,换了支笔,就着灯笼的暗光,仔细写寥寥数语,叠好,和原纸一起装信函。

    “多谢先生。”

    杜蘅躬双手接了,转黑夜里。

    雪还在,天幕如墨,无星无月。

    从城东北的国监回到城西的尚书府,用了近一个时辰,江蓠即使抱着手炉,也在轿冻得缩成一团。

    京城的冬天也太冷了,她以前都没这么怕过冷。

    戌正的更鼓响过,江蓠灰溜溜地了轿,准备让杜蘅翻墙门栓,静悄悄地去,结果一落地,就看见石狮亮堂堂的,竟是地上放了盏琉璃灯。

    一人搬了把圈椅,孤零零地坐在门前,黑貂的大氅从颌遮到靴,落满了雪片,风帽一张冰雕玉砌的脸,正冷冷地垂着睫,提腕和自己对弈,黑白两路棋杀得难舍难分。

    江蓠的气势先弱了半分,示意杜蘅从侧门,人影一转过街角,痛叫就传来:

    “别揪我耳朵……”

    她自镇定,走近了,开:“夫君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棋?”

    楚青崖仿若未闻,指尖夹着黑棋,在棋盘上敲了敲,吃了一片白

    “夫君等了多久?这么冷的天,也不拿个手炉。”

    她把怀里的手炉过去,他没接,炉砰地一砸在阶上。江蓠心疼地捡起来,拂去雪块,重新揣着,“你想棋,我陪你回房,如何?”

    楚青崖晾着她,两人一坐一站,沉默了足有一盏茶,待白被吃尽,他才淡淡开

    “我是想棋?”

    江蓠不答。

    “我是突发奇想大冷天从屋里跑来一个人在府门着风一个时辰棋?”

    他抬睫簌簌落,脸沉至极。

    她觉得他一气可真,说话都不带的,“那你屋等啊,我又不是不回来。”

    “谁知你回不回家?”楚青崖猛地站起来,“我就要在这里等,看你敢不敢门!”

    “我又没亏心事,怎么不敢门?”江蓠嘴,“还是你觉得我应该什么亏心事?”

    剑弩张的氛围被这一句彻底燃了,楚青崖气,把桌一推,棋哗啦洒了一雪地,踹开门拽着她就往院里走。

    “你倒是说说,你在国监听了什么课,见了什么人,这么晚才回来!”

    “我去藏书楼看书了。”江蓠小声

    楚青崖是何人,审过的嫌犯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只瞟一,就知这犯人藏着掖着不老实。他也不问了,把她押主屋闩了门,擒住双手推到阁里,往榻上一掼,脱了大氅就来搜

    江蓠仓皇挣扎起来,手还没碰到他,就被解了斗篷扒了袄,摸到了袖袋。她一僵,一瞬,那封素信函就被来。

    “你别碰它!”她急喊。

    “夫人将这赃藏在袖,可见宝贝至极。”楚青崖说罢,把那信函一撕,火漆裂开。

    江蓠脸都变了,尖叫一声,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你敢撕它,我跟你拼了!”

    他怒极反笑,将她推倒在榻上,屈起压住她的,“好,好,我倒要看看,这桃笺上到底写了什么甜言语,不能让我知!”

    “我还没看!你不准看!他是写给我的!”

    她气懵了,抱住他的手一去,他吃痛地嘶了声,仍然拿着那张信笺,放在——

    【字付贤契,

    人生在世,多有不称意,唯有读书省字,神会友,方能忘一时之烦忧。读岘玉之字,锋芒毕,非池,宜不矜不伐,朝夕惕,厚积薄发,日后必成大。书未尽,应俟面会。

    薛令仪手肃】

    楚青崖看毕,心一松,纸张飘然而落。

    江蓠吐掉嘴里的狗爪,一把攥住信纸,躺在榻上读起来。短短几行墨字清雅飘逸,从看到尾,才华向后飞,从尾看到,才华向前

    她一声,把纸贴在脸上,什么也不顾了,“他写的是贤契!贤契啊!他认我当学生!”

    又在榻上抱着去,“对晚辈也用手肃吗?太谦逊了吧!太和蔼了吧!”

    楚青崖掏信封里另一张纸,是她写的一条判词、一篇策问的概述和几小问,附着朱砂的批答。江蓠又抢过来,欣喜若狂地看着,都笑傻了,摇着他带血牙印的手:

    “他说我判词得极好!极好!”

    楚青崖甩开她,把被尖牙咬破的手放到嘴边,痛得钻心。

    她也太没轻重了!

    江蓠还在那里咯咯笑,“我就知他是个君,他还说要跟我面会!”

    楚青崖本来气消了,看她天喜地眉飞舞,的酸意又止不住地泛上来,越看纸上“贤契”两个字越像“贤妻”,虽不是甜言语卿卿我我,也叫他犹如吞了几针,扎着心窝肺腑。

    “他薛湛是君,独我是小人!”他恨恨

    江蓠挥挥手,“我今日兴,不计较你了。”

    “你再说一遍谁计较谁?!”

    楚青崖压来,夺她手上的信纸,她“啊”地一声捂在心,“你要是撕了,我,我再也不同你说话了!我回永州去!”

    “你回去!现在就回去!”他继续抢,“两张纸宝贝成这样,为了他,连我都不要了!连家都不想回了!你还咬我!”

    她把纸举过,“你别血人!”

    一滴温落在脸上。

    江蓠迟钝地拿手一抹,珠往上瞄,惊了一——他手背的咬痕渗鲜血,正在一滴滴向外冒。

    信纸倏然落在上。

    “你别动,血了……”她急忙捉住他的左手,用掌心住,又沾了一手溜溜的血,脑一片空白,意识放嘴里,四张望着找棉布。

    楚青崖望着她略带歉疚的睛,什么重话都说不来,却还是不甘心,右手握成拳,重重砸在榻上。

    “都叫你别动!”

    她了一嘴腥甜,想叫丫拿药来,他伏地抱住她,吻她的脸颊,嗓音恼怒带着沮丧:

    “你就这样恨我……把我伤成这样!我也知疼……我有多大的本事,够你伤几回啊?”

    江蓠无措地叼着他的手背,里泛起几滴光。

    “又假哭!”他张嘴咬在她脖上,可终究没舍得力气。

    “我给你包扎。”她糊地说。

    他压着她没动,她承受着他的亲吻,心陌生而慌觉又冒了上来,她不知那是什么,急促地呼了数次,推他:

    “我给你止血。”

    楚青崖说:“我不要你来卖好,你咬了这次,还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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