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里照亮（骨科合集） - 何复朝夕见（古代篇）-考据或杂谈（骨/nue）

    ————————————————————————————————————郗茂和谢韫————————————————————————————————————郗，古音chi。现代人读起来大概会觉得不那么动听，但在古代，“郗”与“絺”同音，有“絺绣”二字，意为贵族衣饰上的刺绣，和“锦绣”一样，常用于形容文采，在古人看来，这大概也是个稀少好的姓吧。国历史上留存来最早的婚书，便是王羲之所写的《与郗家论婚书》，王羲之在这封给妻弟的信写，“承公贤女，淑质直亮，确懿纯”，这些堆迭起来的形容词，每一个都写得极极用心，和他在前文写自己儿“咄咄人”的书风格差异较大。咄咄人，在魏晋也算得上正面词汇，清谈的时候咄咄人很有用。搞笑的是，能证明王献之清谈平的事迹不那么多，反倒是有次他和人谈议，词亏理屈。谢韫正好在，说她可替小郎解围，替他辩得对方哑无言。谢韫估计是看不上哪个男人的，如果她夸谢家男人，大抵是为了骂王家男人。如果她骂谢家男人，那就是真心想骂人。不知她和郗茂的关系会是如何，但除去家族间的矛盾，她俩至少不坏。谢韫或许直言快语，但郗茂也有正直信实的佳誉。同时，要知王献之这人格有够差劲，郗茂没理由能忍王献之这么多年，却不和时常来往的兄嫂谢韫好。且二人皆是多思之人，自有学问传承的大家，应多有话题可聊。————————————————————————————————————惟忆与郗家离婚————————————————————————————————————《世说新语》将王献之死前剖白自己后悔离婚这桩事，放在德行篇第叁十九。这个位置其实是很值得玩味的，要知他这件事没什么德行。德行篇第叁十八说的是范宣，提到范宣为人清廉，有人送他百匹绢布他不收，送礼人逐步减半匹数，一直减到一匹，他也不收。直到送礼人和范宣同车，撕两丈绢给他，并劝说，人总不能让自己的妻没穿吧。范宣笑而受之。再到第四十篇，说殷仲堪告诫自家弟，不能因为攀上枝就失了本心，他自己当了刺史都还吃掉到地上的米。王献之死前这番真自白，夹在这二者之间，编纂者定是有讽刺意味在的。要知，宋弘说糟糠之妻不堂，拒婚公主的时候，汉光武帝问的正是，“贵易，富易妻，人乎？”——“变得富贵之后更换圈和妻，不是人之常吗？”。后世也确有人拿这二者相比，并讽刺王献之富贵风一生，堪比石崇，死前说自己一生无颜对郗姊，实在伪善。不过，此还需补充一，从各方面嘲讽王献之的德品行，算是后世士人很的事。究其本原因，是很多人认为他不敬父，一个人如若不孝，那自然全是缺。这般一等一的大罪也不是空来风，毕竟此人可是十五六岁就劝告亲爹——您的字写成这样是不错但应该换换风格了。亲爹是王羲之还讲这个，确实能把一众士大夫气死，不骂不行。十五六岁的王献之，琅琊王氏最优秀的弟，迈不羁。这般傲率真的人，请求王羲之写婚书，替他求娶表的时候，应当是真心愿意相守一生的。

    王羲之八个女，都是郗璿所生。他还在世时，书法也提到过“官妇”，“官小女”，可知王献之与郗茂，是在男方十五六岁之时就已成婚，并生有一女。那时想必十分幸福。离婚这件事也不单是皇室施加了压力，谢安必有推手。谢安非常鸳鸯谱，时常看不顺了又拆。王家侄和谢家联谊的他拆了几对，包括自己女儿。王献之迎娶公主后多次升迁，也有谢安举荐助力。谢安对王献之来说亦师亦父，娶不娶新安公主，在皇权和父权的压力，恐怕实在不是他能左右的。新安公主大概也不会快乐，就算不这个男人对前妻的想法，他宁愿为后纳的侍妾写诗，在给友人的信担忧小妾的，也不曾给她留一个字。魏晋名士自然风，王献之这样的级贵公，自负才气，孤不群，从他待家其余妹的态度来看，还是个相当会和女相的人。王献之这家伙活该，值得被骂。王谢两家也不过鼎盛数十年，此后一切匆匆散去。————————————————————————————————————王献之书帖————————————————————————————————————王献之和郗茂的故事，不如陆游唐婉有名，一方面是因为后世文人对王献之为人多有轻蔑，不以为谈。另一方面，更多的还是因为留的是书信，而不是天然有传播的诗词。能确定是寄给郗茂的有叁帖，《奉对帖》、《思恋帖》、《姊缠绵帖》。《奉对帖》是他留不多的行草，一笔书完成度极，也最为有名。“虽奉对积年，可以为尽日之。常苦不尽类之畅，方与姊极当年之足，以之偕老。岂谓乖别至此，诸怀怅实。当复何由日夕见姊耶？俯仰悲咽，实无已已，唯当绝气耳。”写得很，但懒得翻译，各位随便看看就好。不过看到有些地方错误地把“类之畅”看成“额之畅”，想说一类是正确的，意思是各事，额就只是碰额……《思恋帖》是问其近况，痛陈心迹，“思恋，无往不至。省告，对之悲！未知何日复得奉见。何以喻此心！惟愿尽珍重理。迟此信反，复知动静。”《姊缠绵帖》是匆匆写就的便条，云，“姊缠绵，事殊当不可。献之方当愁耳。”这或许是最痛的。除去以上能确定的叁帖，另有《余杭帖》、《相迎帖》，也有说是收信人同是郗茂。《余杭帖》更像是写给他在余杭居住的王孟姜，但《余杭帖》与《思恋帖》多有相像，未尝没有可能。《相迎帖》有一说是写给旧友，另一说是意图迎回郗茂而不得所写，皆无定论。＊民国篇作者尽力周末更，不行就再周了。最近挤不时间写，非常抱歉。总之谢谢大家看这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