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 - 13、咸安gong的老师同学

    吴省兰年已三旬，瓜脸，单，细，整个人其实很年轻，不过他蓄着短须，添了几分成熟稳重、文质彬彬。他是咸安的教习，没什么正经官职，一天青夹棉的缎袍，外罩着一件齐膝的羊羔的短衣，并不贵重，不过十分净整齐。咸安官学的待遇其实不错，起码吴省兰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这个年代，师生之间的规矩比较大，所以吴省兰坐着，善保乖乖的跟前站着，双臂自然垂，恭恭敬敬，听着吴省兰说话。“我看你这几次的课业……”善保抬看了吴省兰一，不会啥破绽了吧？吴省兰对善保其实相当看好，再加上善保请了将将一个月的病假，吴省兰倒比以往多了几分随和，摆手笑了笑，一指边儿上的椅，“别张，坐说吧。”善保先谢，吴省兰，“倒没别的，我是看你这几次课业，以往你专注小楷，如今你字里倒多了几分行书的笔意，字也变得有些修。”净的指尖儿揭开几页善保的文章，吴省兰多了几分探究，“怎么突然改变字了呢？”善保的指尖儿不自觉的动了动，在膝上弹了一。被看来了么？好锐。“如果我没看错，你是在临摹今上的字。”吴省兰淡淡地，破善保的心思，“这并不奇怪，为臣要善于揣摹君主的喜好，我只是觉得你之前的字秀婉端正，贸然变了，有些可惜。”虽然被破心思，善保却并不张，首先，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皇上是谁，封建社会讲究的就是“天地君亲师”，君王的地位比自己的亲爹还要一个等级，儿的学自己亲爹的字，太正常了吧，那习君王，也并无不妥。善保不急不徐，“学生自己的字端正有余而灵不足，一直想找名家的帖临摹，只是学生家境有限。前儿经过皇上亲笔题有训导的影时，忽觉自己是舍近求远，圣上之字得楷、行、草三之风，学生轻狂，所临也不过徒其形，让先生笑话了。”吴省兰去摸手边的茶壶，却有另外一只手先一步捧起茶壶，善保已然起，恭敬的倒了一杯茶，复又坐。吴省兰慢慢的喝了半盏，握在手，温的茶透过轻薄的瓷传到手心，他忽然不知该对善保说什么，以往准备好的话好像都不太合适了。既然没有合适的话，吴省兰索也就不多言了，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善保可以去了。善保自然可以从容退，可他也明白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吴教习并无恶意，肯定是有话跟他讲，所以善保没动。他努力的回忆着福保小狗一样纯真简单的神，微前倾，淡粉的抿了抿，的望着吴省兰。吴省兰又喝了茶，善保故作清纯的眨眨。吴省兰想笑，一茶还沿着咙咽便被反呛来。“唉哟，唉哟，先生，先生，您没事吧？”善保拿着帕给吴省兰上的茶渍，轻轻的敲后背，顺前……吴省兰心的那恶气哪，梗在，一时半会儿真咽不，拂开善保，怒，“好端端的什么怪模怪样！嬉笑脸，没个正形！你看看你混上，哪里还像官学的学！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弓着个，装什么乖呢！”善保上想去了，吴省兰想痛快的训斥善保一番，可他咙被呛得很痛，连鼻孔都不舒服，发酸。刚刚好像有茶直接从鼻孔了来，吴省兰这辈都没这样丢过脸，一时又怒又气，还夹杂着一羞愤与悔恨！多嘴，这就是多嘴的场！“拿着你的课业，赶！”吴省兰低吼着，将一叠半的墨迹摔到善保脸上。善保就等着这句呢，瞧这势，就是吴省兰有金玉良言，他也不想听了，抬脚就走，没半刻停歇，到门时，吴省兰怒气犹存的声音蓦然响起，“重新抄二十遍上来！画虎不成反类犬，你自己想想清楚。事不就罢，就要得漂亮，像这东西，少送上来污人睛！”善保慌慌的应了声“是”，抱着自己的课业，三步并两步的跑了，都忘了为吴省兰随手带上房门。

    吴省兰把自己准备的好心提醒以一并不和平的方式吼了去，心格外平静了许多，后脚也去了。午都是武课，没他啥事，他这人讲究仪表，这还是一遭在外污了衣裳，不得已只能先回家。善保揣着课业回堂吃饭，咸安官学提供午餐，可惜吃的人不多。善保福保除外，福保已经将饭菜盛放好，见善保过来，忙问，“哥，吴教习找你有事么？”“没什么。”善保屈坐在福保对面，接过福保递过的竹筷。学里的学生大都非富即贵，用竹筷的只有这兄弟俩了。“善保，你不会又挨训了吧？”善保兄弟都是好的，不过在咸安人缘儿极差，人势利是一方面，再者，善保兄弟只顾闷读书，真的玩儿不到成块儿。这主动说话，并且有些兴灾乐祸的不是别人，山西布政使富察文绶的儿富察国泰，别看都是姓富察的，富察国泰和福康安绝对不是一个级别的人。虽然文绶被乾隆看，不过仍无法与军机首席重臣、一等公傅恒相提并论。国泰是善保在学里还能说上几句话的同窗，因为，文绶只是三品布政使，论理，国泰不够格儿咸安学，可关键，他是乾隆的妃，他凑合着也能算是乾隆的小舅，他完全是裙带关系、后门货。国泰对善保也有几分看不起，可他发现，就像他瞧不起善保，这学里大分人也瞧不起他，国泰天生两片薄，平时就喜说话，他倒想结谁，可人家不理他，于是乎，富察国泰只得同善保兄弟建。善保没理会国泰，国泰却是直接把自己的饭菜跟着善保兄弟摆同一张桌上，掏一副镶银牙箸，瞅善保手里的竹筷一，八卦的问，“姓吴的平日一副瞧不起人的死人样，说话最是怪气叫人听不懂。他说你就当过耳风罢，甭往心里去。”“哦，你要是心里实在别扭，跟我说说，把心里的郁闷发散来，可别闷病来。”侧耳一副洗耳恭听。善保指了指堂正墙上空悬的乾隆帝的一副墨宝：不语。低默默吃饭，时不时给福保布菜。国泰厚着脸笑，他的饭菜都是自家带的，极是丰盛。他不是小气的脾气，俱推在一块儿，张罗，“善保、福保，你们别跟我客气，这学里的饭哪里是人吃的，鸭老瘦，你们尝尝我家厨的手艺。包你们吃了第一次，想第二次；吃了第二次，想……”“善保，自己夹菜。”“福保，你吃这个。”“别跟哥哥我客气啊，我会不兴的……”其实善保知国泰不怎么喜自己，可除了在善保兄弟面前，国泰连个聒燥的对象都没有，当真可怜。“善保……”“吃好了没？”善保日复一日的重复。国泰笑着放筷，“已经好了。”善保觉得国泰也算奇人，他好像完全不用，只要有人听他话说就足够了。“善保，你上次弓箭成绩很不错。萨兰师傅不是还夸奖你了么？”国泰勾着善保的肩，“这回，我阿玛从山西给我特意订了把好弓，一会儿给你瞧瞧，很不错，我觉得这回我肯定得比你好。”善保没什么表，他的骑向来比福保还不如。他一直在想吴省兰那句话“画虎不成反类犬”，虽然很难听，有些伤人，却是大实话。吴省兰是个教书先生，善保是不错的学生，两人平时说不上亲密，不过善保自觉吴省兰对自己的印象不差。连吴省兰这样的人都会有“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想法，那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其实这还是比较善意的说法，更难听的，善保觉着自己不用想来恶心自己。不过，模仿乾隆字的事，可以稍微停一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