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病秧子又在算命了 - 第101章

    也许是恐惧，也许是惊诧，也许是憎恨。什么都好，什么都没所谓了。他们之的每一个人，都将葬在这广阔天地间。直到除他之外的最后一人死去之时，他都是这么以为的。但他没有死。意识到这一的时候，他逐渐清醒过来，想起来自己了什么。上的伤尽数愈合，无论他再给自己落多少剑痕，只一瞬又会恢复如常。他尝试洗去满脸满手的血污，直至河映一张净白的脸。可他看见的，仍然是目惊心的红，就连那淌着的清河，在他里也是一片殷红。额上不曾见过的印记，被河映得发亮。他跌跌撞撞跑着，不知要往何去。后尸山血海，明明离他越来越远，却仿佛离他越来越近。后来，山上的一座古寺收留了他，他在神佛前细数了自己的罪孽，整日忏悔，渴求神佛渡他。但始终未有回应。为他落戒的师父说：“万方因果，唯有自渡。”他离开了那座古寺，去了许多传闻里的凶险之地，可每一次，都是安然无恙的走来。那大概是又一个百年过去，他又回到了那片战场，但归来的不是守城的将军，只是一个叫明烛的和尚。他在那方埋骨之地待了许多年，想起过很多人，很多地方，但他依然留在那里，日复一日，像是在等着什么。直到骸骨石生了紫，开一片，稀稀落落缀在白骨之上。他久违地抬眸，看见了一个人。那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与满地的骸骨格格不，却又与那些细小的紫格外相衬。少年蹲在白骨之，正一朵一朵地摘那些紫，拢到怀里。“你叫什么名字？”太久没有与人说话，他走过去搭话时，声音又沙又哑。那少年抬看他，里清明又茫然，歪了，似是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于是他咳了好几声，清了清嗓，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为何会到此来？”少年依然看着他，并未答话。也许是上有疾，无法人言。他这么想着，顿时有些久违的失落。可当他再次抬眸时，一捧紫却递到了他前来，鲜亮至极，有很淡的香气从他鼻掠过。腐尸的气味在那一刻彻底消散了。少年摘来的太多，一双手并不能捧全，漫来的便往落到脚边，铺成一小片海，盖住了森森白骨。那一瞬，风忽然又显得温和起来，不似利刃那般割人了。

    他目光落在少年额间的金云纹上，想着人总要有个来，便：“我叫你云淮吧。” 天迄淮, 至清也，无无念，无挂无碍, 满世清白。森白骸骨遍地，这名字与那少年最是相衬。他想，也许是神佛前日夜的忏悔起了作用, 上苍才会让他遇上云淮，予他一场久违又短暂的甘霖。云淮会生老病死，会有所，有所恨。终有一日，这少年将会离开他，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最初, 他便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云淮并没有回到家人边, 量和容貌也毫无变化。他终于意识到, 云淮并不是人类。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相伴, 海山青，并不只是映在他一个人里。一个百年，又一个百年, 他们走过许多地方，他渐渐不再想起那片战场，那满地的白骨和猎猎风。他不再去往传闻的凶险之地，不再一心求死。相反, 人来客往, 闹繁华的地方, 他听了就会带着云淮一起去看。那时候他便会觉得，永生于他是上苍的恩赐。几百年后，纸傀之术在东芜盛行，他才知，云淮便是他人的似人之，纸傀。只是又有些不同，寻常纸傀似人，能吐人言，喜怒哀乐也会浮现在脸上，更能与人一样知秋冷。但云淮却不行。云淮极少说话，有时甚至无法理解别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对于寻常的寒凉也没有太烈的知。尤其是时间过得越久，这况就愈加严重。好几次，他叫着云淮的名字，云淮转看他时，里只有茫然。不只是五的缺失，甚至是记忆也现了问题，云淮有时会认不来他是谁。“一千年前么……”医尘雪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有些失神。司故渊也垂着眸，不知是在想什么。明烛又：“是哪一日碰见云淮，我记不清了，不过那时似乎正逢上年号更迭，叫……”他想了一，说：“天迄。”医尘雪听见这两个字，忽地抬了眸。天迄年间的事，他有印象。因为那一年死了许多人，大批鬼魂过境，蜿蜒的山路上尽是提着青灯的鬼魂。而山的都城灯火通明，呼的人语顺着风了十几里，像是个难得的吉日。医尘雪那时就驻足在山上，望着等了好几个日夜才等来的鬼魂过境，在风骤起时，回看向了后的另一只鬼魂。“那个时候，不该有纸傀。”倚着树的人在此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