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症 - 第53章

    可是我发不声来，一如那日在小巷，我看着仇郁清殴打顾鑫那般，沉默着。我是冠冕堂皇的怜悯者。是无能为力的加害者。我的哭声被那女人的嘶叫掩盖，我听见她说：“没用的东西，那么聪明，怎么不早把你爸叫回来啊？”“在等过年是吧？你以为过年就会有人来替你伸冤了吗？你可别忘了，老先生走之后，我还是会被你爸叫到里来，照，顾，你，啊！”“不娶我回家，光要我照顾儿算什么？没用的东西！连讨你爹心都不会！没用没用没用！”那是恶。我对自己说。无能怕事的我，年纪尚幼的我，又有什么能力跟恶抗衡呢？等到加驻在仇郁清上的刑罚施加完毕，天已经彻底黑去了。不止三十。我掰着指咬着，泪已经将整张脸糊得绷绷的。不止三十！我在心嘶喊。那时的我还不明白，这世上的大多数事都没有定数，不能指望坏人信守承诺，正如同应该明白争取也不一定会有结果。那女人已经挟持着仇郁清伤痕累累的仇郁清，向二楼走去了。那鲜血淋漓的玫瑰荆条落在书桌旁，连同着星星的血迹，斑驳地，散落一地。“你为什么不反抗呢？”又一个放学的傍晚，我在仇郁清后，不解地喊叫着，“你就不恨她么？她那样说你，说你的妈妈啊！”小时候的我就是这样，不诘问加害人，反倒质疑被加害者。至今我仍还记得那天的晚霞，夕洒在这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上，一半灰黑，一半金。仇郁清转过，眸被两光线映照着，他一半张脸是即将化黑暗里，另一半却依旧那样易碎而夺目。他说：“她想让我死，那我死就好了。”

    什么？“为什么？”“我本不记得‘妈妈’，也不知你的‘恨’是什么。”我愣住了，我看着我前的仇郁清，才发现他的神已不复当初看向我和顾鑫时，那浸染着恨意的颜。他已经变得无所谓，此刻的他，就连对“恨”的望都没有了。“在这个冬天，我打算就这样死掉好了。”仇郁清的声音很平稳，就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很没意思，也无所谓了。”“不。”我无法理解，泛着酸楚，我第一次鼓起勇气走上前，用力住了仇郁清的肩膀，“这样的话，不就如了那个女人的意了么？也不会……也不会有任何人因此到愧疚！仇郁清，对不起，我不该那样的……我不该就那样看着，我不该什么都不，对不起……”“……”他冰冷的手掌开了我，他漆黑的眸看向自己的肩膀，像是遇上什么脏东西那般，轻轻拂了拂，“你是在寻求原谅么？”他沉默片刻，“我不会原谅你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动，但很快，我又想通了，“……不原谅就不原谅好了！”不原谅也是一，总比无所谓、总比没有任何觉要好，总比……“总比死掉好啊！不原谅就去恨好了，恨那个女人，恨顾鑫，恨我！恨……总比死掉好啊！”那时，我只是单纯地宣自己的绪吧，或许也有一些想要唤醒仇郁清求生意志的望……因为我不希望他就在我的生命那样消失了。仇郁清不理我，也没有对我的那番话任何回应，他渐渐地完全不开，那次的对话，好像直到是初升的考试前，我最后一次听见他声了。后来我有打听过仇郁清的家况，关于他的事，知的同学很少，于是我便找机会当了个班委，跟老师们混熟了，很多事也能知些幕。仇郁清的父亲常年混迹在外，是知名家族企业的继承人，边女人众多。老师们不是没为仇郁清的事给仇父打过电话，但仇父总将这件事委托给“家的那个女人”。老师们多以为“家的那个女人”就是仇郁清的母亲，但其实她是舒琳琳的妈，仇郁清家的保姆。只有家访过的数学老师知“那个女人”的真实份，不过那个残暴的女人实在是太会表面功夫，只将自己渲染成仇郁清现在的监护人，又说仇父仇母的结合只是仇家辈的安排，因为无甚，所以仇郁清的生母被自己的丈夫厌恶，她死后，为保姆的自己被留在那栋别墅，被迫当了半个妈什么的。“他们家啊……倒是在报纸上见到过，唯一被承认的继承人好像只有这一个，要是把这件事反应给仇郁清的爷爷……会不会有效果呢？不过又没有联系方式，不知怎么是好哦……”那时上到临近初毕业的最后一学期了，各科的老师都很忙，数学老师同舒琳琳家唯有那保姆一人门挣钱，所以这件事也就只是嘴上说说，最后，都不了了之了。“裴森啊，我觉得……上学没意思，我不想读了。”顾鑫在我耳旁念叨着，而我自是不会告诉他，我正在为仇郁清的事发愁。“嗯？什么意思？试你总归要考的吧？”回过看向顾鑫，他刚才的那番话我无法苟同。“我那成绩，就算考了又能上什么好学校啊？”顾鑫嗤笑一声，他向来对学习成绩不屑一顾，我细细一想，也对，他平时只顾在学校里耍威风，老师的话不听，分数自也是惨不忍睹，我比他要稍微好些，努努力，或许还能上个重，“不能放弃啊顾鑫，起码最后一学期了，加把劲再努努力？我还指着跟你也在同一个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