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何愧 - 第70章

    林夙微微一笑：“是。”二人来到茶几前，江悬问林夙：“我扶林先生座？”林夙面上仍旧沉静：“好。”茶几摆在窗边，左右各放一只蒲团，一旁立着一小小炭盆，供人烤手取。窗外园景清丽，雪后别有一番意趣。江悬卧床那几日，谢烬叫人将这院外整修过，房里添置了许多东西，书柜竹帘、古玩茶、香炉屏风……一应俱全。江悬走到林夙边，弯腰搀扶住林夙手臂，林夙借力起，二人靠近，林夙的面近在咫尺。江悬一滞，目光落在面后的耳朵和脖颈。被遮掩，并不能看得真切。但江悬分明记得那人右耳上有一粒小痣，林夙却没有。真的是自己认错了吗……可林夙上的气息那样熟悉，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令江悬到如此。“江公。”林夙蓦地声，打断江悬思绪。江悬稳了稳心神，扶着林夙慢慢坐，说：“抱歉，看到林先生，总想起一位故人。”“哦？”林夙问，“什么故人，与在像么？”江悬坐回自己位置，淡淡一笑：“不。几乎毫无相像之。”“那江公为何……”“直觉罢了。”“斗胆问一句，公直觉平日里准么？”“有时准，有时不准。”玉婵来为二人上茶，谈话暂且断。江悬没看玉婵，仍旧直勾勾端详着林夙，不自己目光是否无礼。而林夙一派坦然，面对江悬审视，丝毫没有表现得不自在。待玉婵退，林夙端起茶杯，不不慢问：“江公瞧这半天，可有瞧不对？”江悬摇摇，坦然回答：“没有。”“那看来在并非公故人。”“或许罢。”江悬笑笑，换了话题，“林先生瞧着年轻，不知今年多大了？”林夙回答：“二十八岁。”“好巧，我那位故人若还活着，今年也是二十八岁。他死的时候方及弱冠，一晃，我都比他那时年纪大了。”“听王爷提起过，江公有位兄，莫非……”“是。”林夙面遗憾，微微垂眸：“斯人已去，公节哀。”江悬看着林夙，笑笑，声音渐渐低了去：“这么久过去，已不会像最初那样悲痛了。只是遇见先生，才忽然想起他。”

    林夙没有说话。窗外日光和煦，光铺洒在雪地上，闪烁着细碎的金光。江悬没再看林夙，只是着茶杯，将目光投向窗外某。——怎会不想呢。就算不是林夙，他也常常忆起江凛。江凛是世上最好的兄。江悬母亲早亡，父亲江述行多年南征北战，于国于民问心无愧，于自己儿却有诸多亏欠。江悬从小由江凛带大，他的箭术和刀法是江凛教的，诗书礼易和兵法也是江凛教的，江凛在他上倾注了无数心血，常言兄如父，对他来说，江凛既是哥哥，亦是父母一般的存在。倘若真的是江凛，会忍心看自己最疼的弟弟因思念而痛苦，而他却近在前不肯相认么？他一定不会。江悬望着茫茫晴空，不知不觉红了眶。一块手帕递到前：“江公。”江悬低，目光与林夙相遇。面后那双睛似乎仍是淡漠的，却又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动，仿佛冰面缓缓暗涌。江悬接过手帕，攥在手心。“抱歉，失态了。”他没有落泪，只是这样红着眶看着林夙，试图再次寻找熟悉的痕迹，比如表，比如神，可哪里都不像，他的哥哥不会这样漠然地看着他。“你真的不是他吗？”江悬轻声问。林夙沉默片刻，答：“我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江悬心里缓缓碎裂，他低，自嘲般一笑：“我竟还奢望他活着……不是也好，他不会喜我现在的样。”林夙说：“江公的兄泉有知，一定会希望你好好活着，不要再为过去的事悲伤难过。”“可他曾经希望我随心所，无拘无束，日日开心快乐，我都没有到。”“那不怪你。”江悬没看到的地方，林夙放在茶几的手缓缓握。窗外冬日萧索，屋里却温如。光洒在江悬脸上，照得他肌肤近乎透明。他看起来像一捧快要消的雪，又像一树即将凋谢坠落的，哪怕今日穿了衬气的衣裳，也仍旧无法掩盖他上那冰消雾散之意。他抬起看林夙，又像在问林夙，又像在问一个不知在何方的人：“倘若他还活着，会愿意来见我最后一面么？”林夙张了张，江悬却好像不奢望任何人回答似的，问完垂帘，淡淡一笑：“抱歉，林先生，让你听我胡言语。”林夙摇摇：“没事。”“你和他确实不像，是我太想他了，看到一他的影，都妄想是他。我真的……很想他。”江悬喃喃自语，角笑容比最苦的药还要苦涩。他从未打算在林夙面前如此失态，却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想着江凛，想着七年前那噩梦般的一夜，心像堵着一块沉重的石，压得他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