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传》（骨科）（兄妹） - 章一百七十六

    一百七十六、大抵是久跟着庄主，大家都知她雷厉风行惯了，听见她这么说，众女便嬉笑着，将燕瑶拉到堂，她们随后拿起箱的衣料，你比一比我搭一搭，各执一词，都认为自己搭得最好。燕瑶显得有些拘谨，求助似地看向周娘，周娘用手帕掩着低低笑着，巧婆婆站在庄后，看着姑娘们玩闹，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但她还是走上前让绣娘们先停一停，说她们这样全盖在燕瑶上，也不怕被人压坏了。总算能把上的层层衣料褪去，燕瑶悄悄松了一气，这时庄主却走上前，她附从箱里拿一匹大红的衣料，冲着燕瑶比了比：“试一试这个。”此回不仅燕瑶不解，众人也是不解，乔儿看着这匹布，这颜这材质，分明是用来制作嫁衣的，颜家不过是请人来几件家女眷的衣裳，这布恐怕有些不合时宜。“庄主，这颜怕是不对吧？”周娘也在一旁开。“不试试谁知对不对呢？”庄主说着将料抖开轻轻披在燕瑶上，又让众人退开，独独留燕瑶一人站在原地。“转过去。”燕瑶老实地转过，她也不知庄主是个什么打算，只是背对着站了许久心里有些敲鼓，于是小心翼翼地转过，却见庄主目光落在自己披着的衣料上若有所思，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忽然笑声来。众人就更是搞不明白了，见庄主笑得泪都飞来，她自个儿又忙用手绢拭去泪珠自言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什么原来如此？”周娘问。“没什么，只是心多年的疑惑忽然解开，一时慨叹罢了。”庄主笑着将料从燕瑶上取，在箱里翻找了一阵，挑几块料给众人，“就这些吧，哪怕加上你们浪费的那些，也够用了。”“什么叫浪费呀！”绣娘们气得直跺脚，庄主笑睨了她们一：“你们浪费的还少了？罢了罢了，颜家这衣裳可得快些，耽搁不得，你们这段时日有得忙了。”“颜家？”燕瑶帮着收拾剩的衣料，连庄主这样听说事随心所的人，都开着要度，难不成是个什么得罪不起的跋扈人家？“京骠骑将军颜准的颜家，不过颜将军已经去世了，如今家里是颜淮颜小将军事，此番来苍州，是来替同母妹妹置办新衣裳呢。”白日里刚说着让燕瑶搬去绣院，晚上东西就收拾好送来了，燕瑶连话都没来得及阿棋她们好好说上几句，最后还是阿棋安说反正大家都在院里，燕瑶要是无事，想回来玩也方便。绣娘们的院自然比燕瑶她们住的地方好上不少，之前一间屋里燕瑶她们共住了六个人，此番差不多大小的屋便才只住两人，床铺柜等家相比之更致不说，还专门隔一小间用来玩耍闲坐。乔儿屋里正巧空了一，燕瑶便安排同她住在一起，乔儿喜抚琴，还特地拜了城里的琴师为师父，所以在小间里就能看见心布置的琴案。与熟人住在一起，燕瑶要自在许多，乔儿好不容易有了人同住，兴奋得睡不着，趁着夜里还没休息，连忙将绣院的规矩一脑儿全都告诉。燕瑶的事她从周娘知晓，见她瞧着年纪小，心里难免多了几分怜，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又觉着燕瑶忽而被换到绣院来，难免觉得拘束，便说什么也要拉着她一起睡，两姊妹躺在一说话，但多是乔儿在说，燕瑶在听。乔儿说着绣院的妹，说她们和阿棋她们一样，都是苦命人来的，幸得被庄主救，又自其力学会了这门手艺，这才过上几年的好日。乔儿说自己从小就被恶爹后娘卖去给员外儿当童养媳，结果大后不知怎的被那恶员外盯上，反抗不成，尚未及笄就惨遭玷污，又被员外家里的婆娘恨上，找了个人拐，趁她门买东西用药迷拐走，间辗转卖了好几人家，最后被卖去生生了冥婚。“那会儿我想啊，说不定就这么死了也好，到了地府还能攀着吃上香火。”乔儿睡在里侧，盯着帐的香缓缓，“结果你猜怎么着？”“怎么了？”“那家人格外疼死去的儿，了百金从庄主这里买了上好的白绫，所以庄主那会儿亲自送了来，她就瞧见我了，见我呆呆的坐在凳上，就说：‘这么好看的姑娘，就这么埋了多可惜呀。’，你不知，庄主说了这句话后，我就哭得怎么也停不来，我几乎是扑到她脚哭，说我不想死，救救我吧。”“然后庄主就把你救了。”“庄主直接丢了一块金，说把我买。谁知那死了儿还在哭天抢地的爹娘，一看这金睛都直了，似乎也忘了他们那儿还躺在外面土坑里，诶，这么一瞧，他们也不是多么疼么。那会儿还有媒婆怕婚事了自己拿不到红包，撺掇着不让我走，接着你猜怎么着，这王法有规定，不许私擅冥婚，他们一开始买我回去还是用的买丫鬟作借呢。结果——结果我就跟着庄主回来啦——”乔儿嘻嘻说着，转却见燕瑶已经在旁边哭得双发红，她轻叹了一气，伸手去替燕瑶去泪：“我说这些话，也不是故意惹你伤心，我只是想告诉你庄主是个善心的，巧婆婆和周娘虽然有时会责骂我们，但她们都是善心的，她们都愿意救我们，自然也愿意救你。不过我不知失去记忆是什么样的——”“空落落的。”燕瑶低声回答，“总觉得自己不在这个世上，轻飘飘地要被散。”“那你就要想起来，也许会很幸福也许会很痛苦，可却是证明你活过的痕迹，”乔儿看着燕瑶目光定，但随后又放缓了语气，“若是实在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既然来了绣庄，那就把这里当成家，重新开始生活，庄主说过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嗯……想起来了，‘既来之，则安之’。”正说着，屋外猛地传来一声惊雷，颜衿几乎是“唰”地一瑟缩被窝，乔儿见她吓成这样，不再多说，忙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小声安。颜淮几乎是在雷声炸开的一瞬间惊醒，他弹坐起来，发现自己上衣服几乎被冷汗浸。屋里还着炭盆，尚有几分夜凉，弃毫睡在外面的阁里，没有发觉到颜淮的动静，怕闷到屋里的人，窗特地留了一条，颜淮顺势推开窗，看着外面的沉夜黑云。这是他一次在这个时候听见这样大的雷声，一阵一阵，就这么吼着，却不见半落雨的迹象。颜淮记得颜衿最怕打雷，往日里自己总会陪着她，有时候她即使躲在自己怀里，也会不由得被吓得一颤，如今……如今……想到此颜淮一把捂住嘴，一只手死死抓着窗框，压抑着声音弯腰剧烈咳嗽起来，也许是被雷声遮掩，没有被人察觉。等到有所缓解，便又传来一阵闷痛，颜淮掩了窗回到床边坐，沉默许久，拿起枕边的锦从取一块碎玉来。自己亲手给颜衿上的玉镯不知何时碎在船上，这是后来他唯一寻到的一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