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花笑 - 第128章 陆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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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会还未结束,上元观灯要到正月十八才收灯。

    陆曈越过百戏人,前方现一座灯山。

    说是灯山也不对,原是一整条小街,拉起线,缀满了无数纱绫扎成的灯,每一挂着一小幅红条,红条上以黑字写了灯谜,若有猜的,便取字条,去一边坐着的老翁那换一块丝糖。

    是给小孩儿们准备的。

    那些纱灯悬在,将整条街照得红彤彤、亮莹莹。无数人从旁走过,闹得很。

    陆曈正前方走着几个小孩儿,是对妹,约莫十二三岁,妹妹年幼,才五六岁的模样。小女孩着要去取灯,却因个太矮够不着,还是那伸手握住灯,就着,仔细验看灯笼缀着的红字条。

    “写的是什么?”妹妹着急地问。

    “半放疏梅枝开——”的字。

    小女孩一脸茫然,却欣喜地笑了,把那红字条撕来,妹妹的鼻尖,“我知,这个是‘’字!”

    “走,给你换糖吃!”

    妹俩喜地挤人群影渐渐不见了。陆曈正看得有些神,侧传来裴云暎的声音,透着几分不经意:“陆是你的真名?”

    她倏然回神,很轻的“嗯”了一声。

    “是取‘于事而慎于言’之意?”

    “不是。”

    陆曈平静:“是取‘聪与,可恃而不可恃也’之意。”

    裴云暎眸微动。

    陆曈垂帘。

    家三个孩,陆柔,取“柔而立”之名。父亲希望她温和而有主意。

    陆谦,取“谦者,德之柄也”之名,家人盼他谦虚有礼,不盲目自大。

    而她因年纪最小,最得家难免急躁,又总耍些小聪明,父亲便取之为,愿她聪明捷,却又不因此自骄,脚踏实地。

    她幼时其实不大喜这个“”字,觉得世上明明有那么多好听好看的字,父亲博学多识,却偏要给自家三个孩取字如此平庸,没有半分特。因此过去倒宁愿旁人以小名“曈曈”称呼自己。

    曈曈,元日,一听就与旁人不同。

    后来她随芸娘到落梅峰上,芸娘到死之前都没问过她名字,隻叫她“小十七”。而她山时旁人问起,她也隻说自己叫“陆曈”,好似说“陆”二字,就是辜负了爹娘对她的期待,好似那个在落梅峰上捡尸试药、在盛京城里杀人栽赃的陆曈,与常武县闹、父母跟前承的陆三姑娘原本就不是同一人。

    自欺欺人。

    “我还是更喜你现在的名字。”侧人开,打断了她思绪。

    “曈曈,”他沉,笑着说:“有一元复始之。”

    陆曈睫一颤。

    他竟然猜到了。

    也是,他手消息通达。既能知她生辰是元日,自然也能猜到曈曈这个名的义。

    陆曈没有说话,裴云暎想了想,:“陆大夫好像读过很多书。”

    如今男女都有官学,只不过,那都是些贵族才能上得起的。寻常私塾,除非是家富裕的富,譬如聘请吴秀才女儿西席的那位老爷,大分平人都不会读书——读书也是很费银的。

    陆曈慢慢地随着人往前走:“我爹是教书先生,他认为姑娘应该多读书,以免日后被人骗。我和都是他亲自开蒙。”

    父亲总是让她们读书。

    偏偏陆曈幼时最讨厌读书。

    她不明白念书有什么用,读书既不能像经商一样赚来银,也不能在饿的时候当两个馒吃。就连科考,常武县考上举人的也寥寥无几。更何况,她又不能像陆谦一样考状元官。

    隔家婶笑着打趣她:“三丫要听你爹的话,好好念书,将来个才女。你娘就是诗词得好才被你爹喜的。”

    陆曈狐疑地看了看远晒衣裳的母亲,断然否认:“不对,我爹喜娘才不是因为娘会作诗,是因为我娘得好看!”

    邻人哈哈大笑,母亲却羞红了脸,提着木过来追打她:“死丫又在胡说八!”

    “本来就是!”

    到了夜里,她躲在被里,看母亲在床补旧衣,遂问:“娘,为什么要读书,我不喜读书。”

    母亲停针线,想了想,答:“读书如服药,药多力自行。”

    “多读书呢,可以解惑。”

    “解惑?”年幼的陆曈撇嘴,“有困惑,我可以去问爹,问,问二哥。”

    “你呀,”母亲着她的前额笑骂,“他们不在你边的时候,如果你有不明白的事,可以从书里找到答案。”

    “他们为什么会不在我边?”陆曈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翻了个,嘟囔:“有二哥在,我才用不着读书。”

    那时的陆曈是这么想的,以为世上的每一个问题,都有父母兄姊为她寻到答案,所有的困惑都会迎刃而解,不喜的事可以不,不喜读的书可以不读。

    而家人永远都会在她边。

    直到和芸娘到了落梅峰后。

    无数个夜晚,她辗转难眠,被当作药人的痛苦,独自生活在山的孤独,芸娘那些恶意的嬉笑,以及对家人的思念化作无数郁暗沉的雾霾,丝丝编织结网,将她罩在其。总觉得一刻理智就会分崩离析,总觉得人撑不到一刻。

    困难的日里,她突然想起了母亲的话。

    “他们不在你边的时候,如果你有不明白的事,可以从书里找到答案。”

    茫然瞧不见的未来,不知何时会停的惶惑,在那样的日里,她拿起了书。

    芸娘的屋里有很多书。

    大多是毒经药理,少分是书史经纶。她认字,却不懂得其意思,只能去。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渐渐也就明白了书里的义。

    她不知读书究竟能不能解惑,但在那些年里,读书使她打发了不少日,使得那些惶然无依的时日看上去没那么难熬。

    母亲一定没想到,当年家最不念书,躲着将功课丢池塘谎称被偷了的小女孩,后来在山上读了那么多书,学了那么多理。

    侧人:“令尊很有见地。”

    在梁朝,寻常人家的父亲大多认为女儿家不必读书,在家绣绣作女红就好。

    陆曈淡淡一笑:“可惜没什么用。”

    裴云暎微顿。

    “我书念得比我好多了,”陆曈:“她写的文章拿到二哥书院去,先生也称讚。她若是男科,常武县说不准早就了个状元。可还是被骗得命都没了。”

    “我们一家都是读书人,但你看结局,仍然如此。”

    陆曈笑笑,那笑容也透着几分自嘲:“读书换命,只是穷人自欺欺人的说法而已。世上最没用的,就是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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