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花笑 - 第94章 秀才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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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十日,陆瞳都住在文郡王府

    初生的女婴之毒虽未完全驱逐,但因脱离母,毒不再蔓延,日后一用药养着,未必不能痊愈。

    裴云姝也渐渐好了起来。

    不知裴云暎了什么,这十日里,裴云姝的院里没有旁人来,连文郡王都无法

    待这母女二人暂时没什么危险后,陆瞳回了一趟西街。

    杜卿自秋当日就没再见到陆瞳,虽听银筝说起当日状,仍是提心吊胆,待看到陆瞳安然无恙回来,心大石方才落地。

    陆瞳换了件净的素白罗襦裙,重新梳洗一番,一掀帘,迎上的就是杜卿那张拉得老的脸。

    东家在铺里转着圈地数落:“我早知姓裴的晦气,没想到他这么晦气。你说你好端端上门送个药,也能遇到这檔事。你是年轻不懂事,别看他们这门大院个个人模狗样,其实烂事一箩筐。”又愁眉苦脸叹气,“别到时候好没捞一个,惹了一麻烦。”

    陆瞳打断他的话,“我不在医馆的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杜卿一愣,一拍脑袋:“对了,差忘了……”

    他话还没说完,冷不丁医馆门有人叫了一声“陆大夫”。

    陆瞳抬看去,就见门站着个穿旧布直裰、方巾的男,手里提着几条青鱼,正望着她笑得赧然。

    居然是吴有才。

    杜卿凑到陆瞳耳边低声:“这吴秀才死而复生后,来医馆找你好几次了。前几次你没在,刚才正想和你说这事,他倒赶得巧。”

    吴秀才走里铺,有些不好意思地提一提手青鱼,“之前秋节礼,想送两条鱼给陆大夫,听阿城说陆大夫门看诊去了,今日才回来。”

    银筝忙将青鱼提了,还不忘拉上杜卿和阿城门后的小院,隻对陆瞳:“姑娘,院里晒的药材还没分拣,我们先去拣拣,你与吴大哥说完话再来帮忙。”

    杜卿扭狐疑看一陆瞳二人,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跟着银筝了小院。

    毡帘落,里铺里只剩陆瞳与吴有才二人。

    陆瞳站在桌柜前,打量了一面前人。

    吴有才仍是那副谦恭读书人的模样,衣裳破旧但整洁,就如初见时那般拮据,却也要从补过许多遍的荷包里掏碎银。

    书生落魄,却仍不卑不亢,维持该有的尊严。

    吴有才也望着陆瞳。

    今日晴好,日光斜斜从对街天边照来,照亮昏暗里铺前的一小块,年轻医女沐浴在一小块金洋洋的,少了平日里的清冷淡漠,像行至暗里陡然现的一丝光明,慈悲温柔的菩萨。

    她眉平静,看着自己的目光没有半分惊惶——明明这时的他,应当是个“死人”。

    “陆大夫是否早知我会死而复生?”良久,吴有才轻声问。

    她看见他,如此平静,和旁人惊惧全然不同,好似早就知前这一幕。

    陆瞳没回答他的话,隻问:“你可有不适?”

    吴有才摇了摇

    十日前,他从黑棺苏醒,差吓疯院灵堂一众来为他守灵的读书人。胡员外更是直直厥了过去,为他准备的黑棺险些就要换人。

    众人鬼哭狼嚎后,请来西街的何瞎前来捉鬼降妖,何瞎远远瞧着他,手桃木剑比比画画、念念有词一番后,抚须摇叹,说吴家良善之家广积德,寿未尽故而阎王网开一面,令私小鬼速速将他带回人间。

    以荀老爹为首的诗社众人由衷替他兴,何瞎拿了钱附赠了他几个祛晦气的符咒,吴有才站在敲锣打鼓的众人之间,隻觉迷惑又荒唐。

    他分明已经死了,他还记得在号舍里自己咽毒药的刹那,剧烈的疼痛从心蔓延开来,像是溺之人抓不住最后一浮木,只能一寸寸看着自己沉黑暗,无边恐惧从四面八方汹然扑来,呼啸着要将他拉的炼狱。

    那一瞬间,他有对死亡的畏惧,有对生的渴望。

    他在那一刻后悔。

    然而箭已开弓,如何回?他临死前的最后记忆,是自己发狂般地在贡院地上哭号挣扎,读书人的然无存,如赤般被人观瞻垂死的挣扎。

    谁知一觉醒来,满白幡黄纸,外是胡员外熟悉的慌张叫声,诗社众人们惊骇大嚷,一片飞狗里,他站在黑棺着簇新衫,茫然望着,宛若新生。

    他又活了过来。

    吴有才看向陆瞳。

    女站在药铺,低整理散的医书,那时候风雨来,她在母亲的灵堂现,语蛊惑,语气森冷,像个不怀好意的新娘鬼。而如今这般洋洋的日光晒着,小药铺宁静净,她站在这里眉温宁,竟生一岁月静好之

    吴有才轻声:“陆大夫为何会给我一副假死药……是因为猜到了我会用在自己上吗?”

    那时候,她把毒药给吴有才,暗示他可以毒死贡举的主考官,然而最后吴有才退缩了。他最终也不愿杀人,于是把药用在自己上,怀着玉石俱焚的悲壮心

    然而他却没有死。

    何瞎的胡说八吴有才本没放在心上,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陆瞳。

    陆瞳在药里动了手脚。

    但她为何要这般?难她早已猜到自己要自戕?这怎么可能,毕竟自戕的决定,一开始连他自己都没料到。

    陆瞳随手翻动手边医书,淡淡:“我不是说了吗?如果是我,我会杀了他。”

    “但你不是我。”

    吴有才一愣。

    陆瞳抬看着他,微微笑了:“但你不是我。”

    吴有才不是她。

    这个读书人忠厚、老实,和世间大多数穷困平人一般,吃了亏咬牙和血往肚里咽。他不像自己睚眦必报,冷心狠毒,一个读圣贤书的人,一个穷困潦倒,却不肯多收贫苦老妇一个的卖鱼郎,要他去杀素昧平生之人,岂不是太过残忍?

    她没想过吴有才会自戕,无非是觉得若是吴有才真杀了人,且不提官府之后会如何置,单就这无边的愧疚与德的痛苦,就足以让这老实人活不去了。

    她利用他,却并不想害死他。

    陆瞳问:“那你呢,现在还想死吗?今后又有什么打算?”

    吴有才默然一刻。

    许是之前死亡的绪太过刻,吴有才“復活”后,躺在床上想了很多。

    他想到了幼时父母对自己的期翼,想到了这些年的寒窗苦读、年年落第,想到了何瞎对他说“公将来定然官”,他想了很多很多,最后,他透过窗,看到院里满地的彩穗余烬,想起荀老爹后来对他提起的,守灵那一夜,诗社众人特意为他了一《老秀才八十岁状元》。

    那是个结局圆满的喜剧,明明得偿所愿,却听得荀老爹潸然落泪。

    功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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