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细雨时 - 居岁月的光（三）

    直到这一剎那，赖悦禎才后知后觉的，在相那么时日后，第一次意识到她与薄南除了是人与妖，间还隔着千百年的差距。

    千百年是怎样一难以横越的鸿沟？

    里每一寸光，可能都藏着她所不了解的他，她无从熟悉的千百面目……或许还有那么一个，于他而言无比重要，不愿随时间淡化的人在当现过。

    先前还在贪恋手心残留温度的赖悦禎忽然发慌，恨不得狠狠甩手，让晚风将那份馀彻底带离，好若无其事地假装自己从没动过不该拥有的心思。

    妖怪坟场本该是妖怪用来度过最后馀生的地方。

    盛平渊不明真相，费尽心力也要将驯兽师和同伴带到此土为安，搞错了用途尚有狡辩空间。

    但薄南呢？

    他不可能会搞错。赖悦禎想。

    不合时宜的，她脑闪过一句话──「生同裘，死同。」

    全然理解坟场用途的薄南，会带他人到这里的理由，除了早早就安排好未来，要与那个人相伴眠此地，赖悦禎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嘴发白，赖悦禎压着，总觉得有人正掐着她的心脏，在她每一次的吐息空档往上扎针，忽浅忽重，全凭薄南的一举一动控制知觉。

    她惊惧于这份无能为力，却无从改变，仍旧禁不住用视线追着薄南前。

    月夜的妖王格外消瘦，包裹在修西装的每一次迈步，都会将他从一影，送到另一个昏暗。

    随着两人走草原，迷离细碎的光几乎不见，只囫圇替他瞄了个边，没了真实。

    就好像，短短一段路，她与他就被隔成两个世界。

    赖悦禎试图在昏暗的地面分辨属于薄南的影，走一步顿一步，她小心翼翼地选择落脚，不敢沾染半。

    那场被人悉心怀抱，挡风遮雨的黄昏午后终归短暂，待到太西沉，夜没了馀辉，再好的场景也会变得模糊难辨，叫人分不清到底是也不是幻觉。

    不自禁的，赖悦禎忽然问：「活了千年百年……是什么受？」

    她想知，假如他真的有一个难以忘怀的人，带着这份遗憾游走于时光之，会是什么滋味？

    突然，薄南停脚步，吓得赖悦禎赶跟着顿住步伐，才没撞上他的背脊。

    眉一皱，她察觉自己方才的防备又破了功，不过一瞬走神，与薄南的距离又被拉近，他的影再度佔领她大半视线。

    尤其是薄南这次，并没上回答她的问题，不过沉默地望向她，用专注无比的亲暱目光，一寸寸退她才刚建立起来的心墙。

    明明询问的人是她，为什么最后更像是他在静静等待她的回应？

    赖悦禎读不懂他的神。

    为什么他会在这时候看着她，还不多解释，活像是所有答案都能在她上获得解答。

    莫名的，她意识想躲开这份专注。

    赖悦禎明白自己的老病，过分缺乏安全，总是习惯独自解决问题，不敢轻易接近他人。

    这样的她，发现有那么一个人，始终愿意将她放在目光心，本该是到欣喜的。

    可现在，她只觉得心发颤，似有一悲叹缺憾埋在她灵魂，在这一瞬间被狠戾，逐渐吞没她的五窍四肢，力气悉数离。

    阵阵酸涩蔓延，呛得她难以呼，脑有些昏沉。

    就在她意识恍惚之间，一幕她从未见过，却异常熟悉的场景，蛮横地在她脑闪现而过。

    ──形小瘦弱，一名衣着华贵的古装女，站在薄南曾经带她去过，说要替新游戏勘景，那个居民皆为巫族的落，所独有的民房建筑前。

    许是有所忌惮，女左顾右盼老半天，才贼般弓着腰，轻手轻脚推开屋门，对着光线昏暗，状似并无他人的空间轻声喊：「薄南你在吗？」

    第一声，女没得到任何回应，又接连呼唤了几遍，话音仍旧石沉大海，她不免惊慌失措起来。

    「薄南、薄南！」嗓音不住打颤，女视线焦灼游移，茫然寻找老半天，房屋角落才传来细碎磨声。

    窸窸窣窣。

    动静渐大，她顺着声响盯着一半晌，才见一棉球似的白团从暗蹦而。

    赖悦禎有些惊讶的发现，那团竟有一对分外黑亮的瞳眸，在看见女时灿晶亮光采，里意满溢，黑曜石般的珠似乎只愿容纳女影。

    几连带蹦，好不容易被女唤作薄南的团抵达她前，便对着她用稚嗓音轻声诉说。

    「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啦！」

    字字句句，都是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