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阿宝 - 第57

    他俊脸通红，支支吾吾，因为过度羞耻，实在说不。“为了什么？”阿宝支着，饶有兴致地追问。“为了……和你那个。”梁元敬终于从牙关挤这一句话，整个人的力气仿佛被空了，垂丧气的。“哈哈哈哈哈哈哈！”阿宝终于装正经装不去了，支颐大笑，站起，捧着那颗烧红成炭的脑袋，与他额相抵，轻声：“我知，你是想我了。梁公，今日天气不错，跟我上街去玩罢。”作者有话说： 邪念天光破晓, 御街两侧皆官舍廨宇。东侧乃秘书省、太常寺、左藏库、景灵东所在，西侧则有景灵西、两府八位、开封府、都亭驿，以及阿宝最憎恶的御史台。街宽二百余步, 两边设有御廊, 放置了黑漆杈, 官府严禁民间百姓在此买卖，御街央是皇帝卤簿专行的车, 平日严禁人, 因此肃穆俨然，实在没什么闹可看。不过此的景还是相当不错的。御廊里侧有两条砖砌河沟, 近岸尽植桃李梨杏, 栽有芰荷，夏绿波粼粼，芙蕖生香, 风景如绣，只可惜此刻是隆冬, 河唯剩残荷败藕, 一派萧条景象。阿宝与梁元敬手拉着手, 行走在垂柳拂肩的河岸边，一面与他说起陵寝的事。“你说赵從会把我葬在哪里呢？洛皇陵不可能，也不在东京……”该不会是扔去葬岗了罢？阿宝眉心攒, 认为无论赵從再怎么恨她，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梁元敬了她的手心, 安：“不要心急。”阿宝心她急啊，怎么不急, 他手臂上的伤要再不好, 他们都可以直接在地府相聚了。然而梁元敬就是有本事抚平她焦躁的心绪, 有时都不用他开，只要看着他那双温和敛如平湖似的双眸，她就会奇异地平静去。梁元敬生来就是克她的，有时阿宝会这么想。二人一路南行，过了州桥，朱雀门，来到龙津桥附近，街上终于闹了起来，酒肆店开张，小贩也来摆早摊，腊月里的节无外乎是果脯，还有一些兔、獐之类的野，还有货郎挑了货沿街叫卖。阿宝想给未曾谋面的小侄女买个礼，便拉着梁元敬到货摊前挑选。选着选着，忽然觉得左手有些不方便，想松开梁元敬的手，不料他却加重了手上力气，地抓着她不放。“？”阿宝不解地转，“你什么？”“怎么了？”阿宝将二人牢牢牵着的手给他看，“松手啊，你这样我怎么挑？”梁元敬问：“你想看什么？”言之意，他拿给她看。阿宝：“…………”货郎忍不住笑：“小老儿走街串巷多年，还是回见如郎君和小娘这般恩的夫妇，祝二位琴瑟和鸣，白首偕老。”说罢，还送了阿宝一个风车。饶是阿宝这么脸厚的人，听了此话也不免生双颊，梁元敬也是俊脸薄红，但无论多么不好意思，还是不愿松开阿宝的手。阿宝问货郎，可有适合小孩摆的小玩意儿。货郎的目光立即朝她平坦的腹投来，得阿宝俏脸涨得通红，急忙摆手：“不不……不是我的，是我一个小侄女，嗯……大概有五六岁了。”货郎大笑：“以小娘与夫君这般恩的形，孩是早晚的事，看看这些磨喝乐罢，孩童们都喜。”阿宝心想你这个货郎话真的太多了，也不敢再跟他搭话了，生怕引来更多调侃，只低着去选磨喝乐，这是大陈家家都有的玩，有土陶制的、木雕的、也有蜡制的，因为有送的意义，七月七乞巧佳节时，常拿来与果酒炙陈列在一起，供妇人焚香列拜。磨喝乐制成婴孩状，有男有女。阿宝各拿一个，一个是着绿衫穿红裙的小姑娘，另一个是穿铁铠战裙、舞枪耍的小郎君，一时有些纠结该选哪个，便问梁元敬：“你觉得哪个好？”梁元敬想了想：“女孩的话，选小娘好一些罢？”阿宝撇嘴，不以为然：“可是我们小娘就喜小郎君呢，从小便期待嫁一个如意郎君。”梁元敬只好改：“那选男孩。”阿宝又蹙眉说：“可是这个小郎君看上去太英气了，凶霸霸的，把阿哥的小女儿吓得夜里噩梦了怎么办……”“……”说到这里，梁元敬才终于听她是在故意刁难他了，无可奈何：“都买。”阿宝一个没忍住，扑哧笑了来。她果然是一日不欺负梁元敬就浑难受啊。梁元敬从袖袋里掏钱，又问她：“还有想要的吗？”阿宝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问谁？小侄女吗？”

    “不，我是说你。”梁元敬。阿宝看了看，这才说：“那你给我买个雪柳罢，就要那个迎样式的。”梁元敬买了，又替她簪在发髻上。阿宝晃晃脑袋，问他：“好看吗？”“好看。”梁元敬不假思索地说。市面零售的雪柳，比起昔年禁用纱制成的蛾儿雪柳来说，自然显得廉价，可阿宝容颜憨，浑然天成，无论什么饰品到她上，都被衬托得那般适合，鹅黄的绢贴于鸦鬓上，愈发衬得红颜绿鬓，肤光胜雪。街人熙攘，阿宝眸笑意转：“再怎么好看，也不至于看呆了去罢。”梁元敬这才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盯着她看了许久，于是赧然一笑：“走罢。”二人牵着手继续闲逛，走到了龙津桥上，阿宝稍稍落后一些，这样便能盯着梁元敬的背影，肆无忌惮地看。他形大，肩背，另一只手里还拎着刚买的磨喝乐，真像一个来逛街，顺手买了玩回去哄孩玩的父亲。阿宝忍不住地去想，若日后自己不在了，梁元敬会有孩吗？他也会像现在这样，牵了新婚夫人的手来逛吗？正月十五的时候，他会一手抱了孩，一手牵着夫人，去宣德楼前观灯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一定会有个幸福满的家罢，在娘面前，他会是个温柔贴的郎君，在孩面前，他会是个温和慈的父亲。光是脑海想象着他们一家三其乐的样，阿宝就一痛，如被剧毒之蛇啃噬，竟逐渐升起一个暗念，恨不得梁元敬此生都孤独终老才好，恨不得他一辈都记着她不能忘才好。这念甫一生，她与梁元敬牵着的手心蓦地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险些尖叫来，急忙甩开他的手。“怎么了？”梁元敬愕然回。“没……没怎么。”阿宝勉一笑，将右手藏在背后。梁元敬脸沉来：“你又被到了是不是？”阿宝立即否认：“不是。”梁元敬本不信，让她把藏着的右手伸来，阿宝不合，他便直接上手，气得阿宝五指攥成拳，拼命挣扎：“你什么？说了不是，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啊！”然而她力气再大，也敌不过一个成年男。她的手指最终被梁元敬一地掰开，本该白无茧的掌心，此刻焦黑一片，如同一截被烈火焚烧过的焦木。霎时间，梁元敬瞳孔骤缩，面孔煞白，双血尽失。阿宝真怕他能当场过去，或者又吐一回血给她看，慌：“你别这样，不……不疼的，你听我说……啊！你吗？！”梁元敬一把摘手腕上的七宝佛珠手串，竟打算就这么扔蔡河里去。阿宝吓坏了，急忙扑上去拦，又畏于五佛光不敢上前，只能扬声喊：“别扔！你扔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这样的威胁虽然幼稚但是有用，梁元敬果真不敢再扔，扭看着她：“它会伤到你！”“那是……那是因为我方才想，想了些……”阿宝说不去了，无力地靠在桥栏上。她想了些什么呢？她想让梁元敬孤独终老，愧疚后知后觉地生来，又铺天盖地地将她淹没。阿宝想，她真的是太坏太坏了，怎么能忍心让梁元敬孤独一辈呢？看来觉明和尚说的没错，她的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