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阿宝 - 第16

    阿宝沉默了一会儿，方：“我还记得祝安的相，他和他堂妹得可不大像。”梁元敬双手握着驭驴的绳，淡淡：“祝人像的不是他。”“那是谁？”“是你。”“……”阿宝半天都没找到一句可以说的话，最后偏无语：“你在开玩笑罢？”“是真的。”梁元敬认真地给她解释，左手在虚空比划了一廓。“你们的眉型很像，都是新月状的弯眉，两颊骨饱满，鼻小巧圆，如杏，上薄厚，央有珠……”“好了好了，你不必说了。”阿宝忙不迭地打断他，当画师的就这不好，对什么都观察的细致微，自己脑海里都有画面了。好罢，她承认祝人与自己是有几分相像。那么问题来了。祝安知他堂妹与她得像吗？他是从小跟堂妹有仇，才在那日棂星门前来当街拦车辱骂她？话说回来，这位祝士在看到一张和自己堂妹如此相似的脸时，也能辱骂得去，还越骂越勇，直至骂到吐白沫，这不说他和堂妹有仇都说不过去呀。阿宝心冷笑。至于赵從在自己死后就宽赦祝氏一门，还将祝安的妹纳里封为人这件事，她甚至都生不起气来了，还有微妙的恶心，觉得自己上午在看见赵從消瘦成那个样，心陡然升起的那难受与心疼的觉十分可笑！他用得着自己心疼吗？他左拥右抱，女人纳了一个又一个，还有人替他生儿育女，日过得好着呢，用得着她一个死人去心疼？阿宝愤怒地扇了自己两耳光，当然是打不的，手掌穿透了脸。梁元敬：“……”“怎么了？”他温声问。“没什么！”阿宝没好气，“就是觉得自己笨！笨死了！对！我就是笨死的！”“……”梁元敬叹了气：“哪有人自己骂自己笨的？”他的声音轻柔、温，就如每年汴京三月时节的那场雪，因是桃绽放的季节，也叫“桃雪”，落地而无声，寂静且温和，轻而易举就化解了阿宝心宣不的怨气与怒气。阿宝心里的。她好想在梁元敬怀里打个，或是蹭蹭他，或是到他背上，咬他肩一，亦或是将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散。怎么会这样？别是被上次变成一只狸猫影响了罢？传染了一些“猫”？可是……可是……可是梁元敬他这个人真的好好啊！他怎么能这么好？唉！他好得她都有生气了！阿宝在驴背上扭来扭去，梁元敬生怕她掉去，只得右手虚扶住她，：“坐好，不要动，当心摔去。”阿宝想说摔去也没事，她不会痛，不知为何，梁元敬总是会忘记她是个鬼魂的事，但想了想，还是没有提醒他。只是兴许是受祝人的影响，倒让她想起一桩前尘旧事。“哎，梁元敬。”她用手肘一后的人。“嗯？”“你还记得我的那个孩么？”云开雾散，隐藏在云层后的明月终于了来，今夜疏星朗月，清辉普照大地，将这四野照耀得清尘如雪。人间已是仲夏时节，宽阔的小路上散落着三两归家行人，草丛里传来蛐蛐儿的和鸣声。如此的喧嚣，又如此的静谧。后的人沉默良久，正当阿宝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听见那温好听的嗓音说：“记得的。”阿宝侧，微笑：“我还记得，那天是你抱我去御药局的。”阿宝的那一胎，怀的恰是时候。她怀有的消息，是熙和元年十月初五诊断来的，正是她将梁元敬传唤，在御苑捉一番后的第三天。那日晨起她便觉不大利，还在用早膳时几次三番地呕吐，将完早朝后回来陪她用膳的赵從吓得够呛，连声唤人去请御医。等御医到了，得的诊断便是怀胎二月有余。赵從惊呆了，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把将阿宝拥怀里，对御医连声说了三个“赏”字。不怪他兴坏了，这个孩实在来得太及时了。

    彼时满朝官员正不满他的立后决定，拥李派与反李派每日在朝堂火不容，吵得不可开，更别提那些堆满他御案的谏章劄，让他心力瘁，甚至反思起了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该立阿宝为后。可一国皇后，又岂是可以轻易废立的？赵從是不得，退不得，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可阿宝肚这个孩，却是及时地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有孩傍，阿宝的后位便能坐的稳当些了。现实也正是如此。自阿宝有的喜讯公布后，一时甚嚣尘上的反李派们立即闭了嘴。彼时赵從二十有七，正当年富力，膝却尚无一，帝王无，国本便不稳，阿宝这一胎实在太重要，一时间无人再继续去争执立后这个问题，朝野外终于恢复了一段时期的平静。只可惜，好景不。从接近年关时起，民间便一直陆续有谣言，言及皇后这一胎来历不明，恐不是天家血脉。而这一切，又要从赵從还未被册立为太那年说起。祐安七年，太疯，靖王暴毙。太宗皇帝连失二，一夜之间，苍老之态顿显。赵從他的视野，他开始将三当皇位的继承人去培养，其最重要的一个条件，便是休妻，一国储君，不能有一个歌女的元妻。一边是唾手可得的皇位，一边是新婚燕尔的妻。孰轻孰重，赵從心早有决议。他哄阿宝，指天发誓，他是她的，他心只有她，但只需要她一些小小牺牲，待他日后践祚，他一定风风光光将她接回来，立她当皇后。阿宝哭闹不已，吵着要回扬州。她又不是不知休妻是什么意思，当初在扬州说好了的，她阿宝永不为妾，他若想娶她，便要明媒正娶，聘她为妻，赵從要休她，她不反对，那她回她的扬州好了。赵從却怎么也不肯同意，在所有怀柔或是手段均不用后，他甚至跪来求过阿宝，求她不要离开他。两人就这样半和好半闹别扭地吵了一年多，终于，以阿宝的妥协而告终了。阿宝没有办法，赵從不让她走，而她，也是舍不得他的啊。半载夫妻谊，要星星不给月亮地着，护着，她并不是铁石心，总是会被打动的。明光元年三月，阿宝被休弃堂，薛家三娘风光门，成了宣王府的新女主人。阿宝被休后，并没有搬离王府，而是照旧住在她的小院里。她也不知自己算什么，日跟从前比，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大婚那一夜，赵從每晚都来哄她睡，她在府行走时，也从未撞见过新王妃。彼时她尚不知，她的宁静生活都是建立在别人的血泪之上的。直到那日冬至大雪，薛蘅披着斗篷夤夜来访，哭着请求她给予一条生路。阿宝方才知，她在府行走时，从来见不到新王妃，并不是因为赵從的这位新妻格懒怠，不走动，而是因为赵從提前叮嘱过她，不许她在府随意外，也不许她打听阿宝的一切，更不许她登门去打扰阿宝。那晚，薛蘅着风雪来访，其实也是冒着怒赵從的风险来的。阿宝撒着泼，又打又骂地将赵從赶了她的房间，回院的一路上，北风呼啸，她捂着，心痛的好像被扎了许多刀。她好想好想回她的扬州，弹她的琵琶，唱她的歌，如果没有遇到赵從就好了，如果没有跟着他上东京就好了。阿宝在那一刻，悔不当初，可人生如逝，错的事过去便是过去了，再难回。作者有话说： 往昔太宗皇帝很快得知了阿宝还住在宣王府邸的事，他以太之位相胁，令赵從将阿宝迁府。明光二年，阿宝搬离王府。赵從担心她一旦脱离他的视线，就会回去扬州，便将她安置在了心腹张虞臣的家，表面担照看之责，暗地却是行监视之实。虽是如此，阿宝却与张家一家人相的极好，她跟着张夫人学会了针黹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