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鸾 - 藏鸾 第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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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王一愣,倒也很快接受,意识问:“皇兄何日回来。”

    “不回来了。”他挑挑眉,“这位朕坐着也没什么意思,平,打压士族,任用寒门,尊王攘夷,发展民生……”

    “该的事朕都已经了,剩的又没什么挑战,就留给你吧。这个位朕坐了十二年,实在乏味。”

    这回梁王久久的愣住,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自己应该摆怎样的神来应对,大喜?亦或是推辞?好像都不是很恰当。

    他只好遵循本心问:“皇兄是要去找乐安妹妹吗?”

    桓羡淡淡地应:“嗯。”

    曾经的他很在意这个位,认为若无权力,他连庇护自己也不到。可这些年,随着心腹之患的相继被解决,朝臣明能,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的循环,他上的担也越来越轻,便开始厌倦起这单调的生活。

    另一面,他对薛稚的想念愈来愈烈,实在想见她一面。又想到他放她走了这几年,如若谢璟还活着,她理应也放了。他们未必没可能重新开始。

    梁王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皇兄历来是极有主见之人,他劝不住,但退位之事何等重大,因而劝了又劝:“此事非同小可,还望皇兄三思啊。”

    “没什么好思的,你不要,能接这个担的也不是没有。”他皱眉说着。

    忽又哼笑一声:“桓瑾是个厉害的,只怕你将来降不住。不过这也没什么,她终究姓桓,又是女,就算生也是外人的,朝臣不能同意。就算你降不住,将来,缙儿还是可以把位夺回来。”

    桓缙是梁王和何令菀的,虽才三岁,却已能咏诵凤凰之诗。正和他那个笨女儿形成鲜明的对比。

    梁王愈发尴尬,额上冷汗如滴,这一回,是连劝也不敢劝了,桓羡又:“朕主意已定,去把大臣们都叫过来吧。”

    当日,玉烛殿旨意,天退位,禅位给皇太弟桓翰。

    旨意一,朝自是掀开了轰然大波,无数劝谏的折玉烛殿,却都无济于事——天主意已定,再难更改。

    禅让之礼前前后后忙碌了快一月,终于上巳之后完成,梁王继承了皇位,册发妻何氏为皇后,尊生母为皇太妃,将于次年改年号为永熙。

    同时,为了安抚万年公主,桓羡禅位之前也晋其为镇国万年公主,增其邑至一千五百,一众昔年跟随他的臣各有加封。

    冯整因年老请求辞官回乡,伏胤则选择了护卫左右。临行之日,他又特意去到梁王府上,带走了养在他边的乐安公主桓蓁。

    蓁儿如今才四岁,她继承了她母亲的封号,因薛稚将她托付给何令菀,一直是跟着梁王夫妇生活,只在初一十五才会拜见父皇。

    而桓羡严厉,每每她背不诗书便要打她手心,因而父女俩关系并不亲近,被带走的时候,蓁儿更是抱着叔母的裙嚎啕大哭,惹得何令菀也掉了泪,险些与他争吵起来。

    但终究他还是如愿将蓁儿带到了西去的车上,将她抱在膝上,看着她颈上系着的赤绳,凉凉问:“知该叫我什么吗?”

    蓁儿还在用小胖手抹泪,粉雕玉堆的脸上挂着金豆豆,可怜极了。

    她噎噎地唤:“阿、阿父。”

    “知就好。”桓羡嫌弃地用帕替她,“阿父是带你去找阿母,你哭什么呢。不许再哭。”

    蓁儿一向怕他,叔父叔母又都不在,明了自己是没依靠的,当真止了泪。

    又忍不住想那未曾谋面的阿母是什么模样,叔母说她很温柔,是迫不得已才不要她了的,那等见了面之后呢,她会喜自己吗?

    ——

    凉州,敦煌郡。

    城隍安泰,百姓康宁,来往商旅络绎不绝。

    香火旺盛的雷音寺里,薛稚一朴素的农妇装扮,正立在解签的禅房之外、队伍之末,有些不安地等着禅师叫她去。

    青黛和木蓝陪在她的侧。

    她们是来解签的。

    她手里还着方才求得的签。这些年,凉州大大小小的郡县她几乎都去过了,她打算去更远的地方,去西域。

    这些年,她所过寺庙,无不供设香火,无不求签,而那些所求得的签,无论僧庙观,无不告诉她他还活着。

    她总要寻到他,才能心安。

    几人在外面等了一阵,前一位求签的香客来后,便有小沙弥来唤他们了。

    走禅房,薛稚虔诚地将所求得的签和谢璟的生辰八字奉上,细细说了自己所求之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闭目禅坐,手敲木鱼,似禅定。

    良久之后,手的念珠才放来,地叹了气。

    “敢问女施主,所问之人,是你的什么人。”

    她犹豫了一瞬,才答:“是我的前夫。”

    “大师,他还活着吗?”见老和尚神凝重,她忍不住追问。

    “活着,但与女施主有缘无分。”

    尽几乎每一位解签的僧或者人都这样告诉她,薛稚喜之,也还是有些悲戚。她笑着连连说:“活着便好,活着便好。”

    她原也没想再去打扰他、祸害他,只要他活着,她便心满意足了。

    不想老和尚打量她的八字一晌,又微微笑了:

    “我观女施主的八字,似煞,当是有一段孽缘……”

    她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了脸:“是有一段……”

    和尚叹:“既是孽缘,何尝又不是缘分呢。若是置得当,孽缘也一样可以化解为良缘。我观女施主眉锁,似忧虑过多,久郁积于心,困于债,这对自己也无甚好,女施主当看开些才是……”

    薛稚想,她是能看开,可是他的求伤害到了别人,找不到谢郎,她如何能释怀。

    然对方既是好意,她也只有笑笑:“多谢大师,我记住了。”

    从禅房来后,青黛和木蓝便张地围了上来:“怎么样?大师怎么说?”

    她微笑:“大师说谢郎还活着,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说着,她视线不经意划过院门坠满许愿红绸的菩提树,却是一愣。

    寺门那,桓羡玄袍箭袖,衣着清贵,正不耐烦地抱着个小女孩往树上挂着红绸。

    他侧还立着伏胤。察觉她目光,他愣怔地轻唤了声“陛”,桓羡回过视线来,亦是愣住。

    寺庙人影幢幢,二人却唯能盛彼此。而当见到那朝思暮想的人,见她面上如覆冰霜,桓羡的第一反应,竟是有些心虚。

    他抱着蓁儿稍稍走近了些,神不自然地与她解释:

    “我没跟踪你,是蓁儿在外面瞧见树上的红绸非要来。”

    “我只知你在敦煌,没想到会在这碰见。”

    蓁儿……

    薛稚的目光掠过他,落在他怀粉妆玉琢、一脸茫然的稚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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