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鸾 - 藏鸾 第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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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脸轻轻贴在她耳畔,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哽咽。

    “对不起……”

    这是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同她歉,在她即将离开的时候。

    他想他终究还是后悔了。后悔这么多年的刚愎自用,这么多年的步步。纵然谢璟不是他害死,可若当年他的手段稍稍温和一些,她或许未必会把这一切都怪在他上……

    薛稚没有反应。

    她就如一尊泥雕木塑任他拥抱着,清波澈的无漪,双手垂在腰侧。

    时辰将至,纵使心里不舍,桓羡也不得已将她放开。任重被放来的青黛与木蓝将她扶至车上。

    车帘垂车启行,于杨柳辘辘远去。桓羡目光不舍地追随着垂的车帘,然而自始至终那都未被掀开,她也自始至终再未看他一

    当日九华台上,那句“被你看上一都觉得恶心”竟成了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车已经走远,远的华林园明景淑,百争艳。

    一切都是好的。可他知,他的天,从此刻凋零了。

    ——

    四月,初夏里时节,薛稚一行人到了华亭。

    循着桓羡给的线索,她们终究找到了清村。

    十数年前的那场饥荒带来的后遗症已经过去,整个村已经重新住满了渔民,唯独村大槐的那人家是空着的,树是两座修砌的新坟,墓前摆满了玫瑰。

    当年名动京华的枕月楼魁最玫瑰,这并不是秘密。

    那两块墓碑上,一块写着“济江氏男江澜之墓”,另一块则写着“陈氏女之墓”。原来桓羡命人来安葬时,曾找当地的县令调查过,然而事毕竟过去了二十多年,有关清村的籍资料已遭虫蠹,就连这人家也易过主,又因修坟之事被官府迁走。他们最终只查到前住在这里的人家姓陈。

    江蓠,是她替的江氏女郎的名字。

    师莲央,则是当年教坊时鸨母取的名字。

    那曾经名噪一时的魁娘,有一颗像蝴蝶一般自由而伟大的灵魂的孤女,终究是连名字也没有留

    许是因为梁王不久前才来修缮过坟墓,墓前净净,并无什么可祭扫的。薛稚最终取过来时择的芦苇,将那些已经凋零的玫瑰扫至一旁,将芦苇摆了上去。

    脑海浮现一段话,是当日在枕月楼莲央同她说的。她喜芦苇,芦苇韧如丝,她喜它的气节。

    彼时的莲央还同她开玩笑,说他年死了,就用芦苇来祭奠她。玫瑰太珍贵了,芦苇遍地都是。

    薛稚不会想到,这番笑谈,竟然一语成谶。

    离开清村的时候,华亭县的城门外张贴告示,被关押在监狱的陆氏叛党以及雍王等党已于五日前被决。

    而因陆氏倒台,竟牵扯不少陈年旧案。其一桩便是昔年担任陆升副手、时为工侍郎的薛况的案,经御史台查证后,证明当年的河堤工程乃是陆升饱私,致使河堤质量不佳被洪击溃,事后,却令薛况背了黑锅。

    此次既然查清陆氏罪状,自然也就一并为薛氏翻案,恢复其名誉,追赠官职。

    人群讨论烈,争颂天贤明,薛稚坐在车,定定听了一会儿百姓的讨论,心想,这算是他的补偿么?

    虽说父亲已死,这也仅仅聊胜于无,但他不可能对父亲有什么,他这般,是因为她么?

    这时,去城粮的青黛去而复返,问她:

    “公主要去陈郡吗?”

    桓羡给她派了侍卫和车夫,依她意愿,只将她送到目的地便可遣回他们。彼时薛稚一心想要离开,担心他会反悔,加之并没理过他,等同于默认了这一件事。

    她摇:“我没脸去见伯母他们。”

    她心思还落在方才的平反事上,神复杂地朝京都的方向望了一:“走吧,我们去西北。”

    ——

    叛党既除,建元九年的大事就唯剩那一件,六月,当薛稚的车驾走至秦州的时候,京正式颁诏书,将于七月初一日,率文武百官,尽迁洛

    早于建始六年就开始修建的洛阙已经修建完毕,只待它的真龙天驻。这件事,是从陛登基之初便曾提上议程的,如今朝反对迁都的江东士族尽已凋零,多是近年录用的寒人与北方士族,因此诏书达后,连一丝异议也不闻。

    迁都前夕,桓羡去了崇宪

    何太后已经病得很重,只怕不能跟随迁往洛。而她若死,碍于给天人看的孝,他还得留来治丧,迁都之事,也就只有延后。

    她是心病,自从被陆韶告知儿死于养之手后就病倒了,尽当日有何令菀力证凶手并非是桓羡,此后桓羡也没追究过她当日被叛军利用的责任,但她仍是病倒了,从此锁

    而这期间,桓羡除却派遣冯整去看过两次,过问了病,加派了照顾她的御医,自己却是一次也没去过的。

    甫一寝殿便闻见重的苦涩气息,虽是炎炎夏日,殿却氤氲着一行将就木的冷。

    湘帘垂地,炉烟不起。

    何太后气息奄奄,正倚在床上由侄女喂药。见他来,面上虚弱地牵一丝略带嘲讽的笑:“三郎竟还舍得来看母亲。”

    他没理会这位养母的嘲讽,只问何令菀:“不曾时服药吗?太后的病为何总不好。”

    何令菀心微恼。

    还不是因为你自己!

    这话自也不可能说,正斟酌着答,何太后却:“阿菀,你去吧。”

    “我有话想问三郎。”

    知太后要问什么,何令菀眉目间掠过了一丝担忧,终究只得行礼退。桓羡则微微蹙眉:“母亲想问什么。”

    母亲。

    何太后微愣。

    她已记不清他上一回唤她母亲是什么时候,却无比清晰地记得,他浑是血地跑到显殿里唤她的第一声母亲。那一日,距今也已十一年了,可她却从没能看清这个孩心。

    何太后艰难支,浑浊双目,一遍遍打量着这个养了十几年的养,想从他冰冷的脸上窥得半分担忧的神,终是枉然。

    太后最终叹一声,:“事到如今,我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希望你就不要再瞒我了。”

    “我只想问你一句,珹儿的死,究竟是不是你所为。”

    桓珹。

    想起那冰冷冷泡在池里的尸,桓羡波澜不惊。

    “不是。”他淡漠地,“我路过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桓陵推去了。”

    “你……”太后一气猝然急促起来,惊怒地目视于他,“你既在,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不救他?”

    “我为什么要救?”桓羡挑眉反问,“当年,桓骏那老畜生把我们母丢在漱玉的时候,为皇后的您,有过我们的死活吗?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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