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黏糊糊的臭狗屎【一更】

    有生以来，一次被人劈盖脸骂得狗血淋，在愤怒惊诧之前，柳献容脑里只剩一片空白。他似乎在被一个凡胎的凡人斥骂？而且对方的斥骂还十分词夺理？

    他颤抖着手指，不可思议地瞧着梅玉。

    梅玉还当这个病秧气得发病，便本着一丁怜悯，不过她是不会直接歉的人，拐弯抹角也要说对方两句不是：谁让你刚刚那样对我说话的把我吓坏了，你知不知，你刚刚那样好凶。我是造了什么孽，哪里得罪你了吗？

    他刚刚有那么凶吗？她居然这样委屈？

    难是梅玉发觉他修真者的不同了？他自认自己还是伪装极好，这些天没动过一法术，何况他也确定梅玉就只是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村姑。

    就算是村里有什么修真者，优先怀疑的也应该是梅玉的丈夫那个石一样沉默的男人。

    他跟一个目光短浅的凡人置气什么？是梅玉不识好歹，有无珠罢了，他如今可没必要摆架，面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这样想着，他便主动伸手接过梅玉的茶壶，我自己来吧，辛苦梅姑娘了，方才是我不对，使了老家时候那脾气。

    他如今可知，梅玉是喜钱，可在喜钱之前，她更在乎脸面她竟因为自己一句话发了脾气。这还真是好生气，都怨那匹夫整日纵容着她，使得她骨里便不识好歹。

    你知的，我们这样的人，总是习惯别人伺候着，倒忘了梅姑娘跟他们不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来日定会重谢。

    他浅浅作揖，端的是温良恭谦。

    他如今这幅，只与原貌相似个一两分，仿佛把原本莹夺目的玉蒙上一层厚厚的尘埃，只留隐约廓。明明是张称得上俊秀文雅的面庞，却多一儒生的弱气质，梅玉意识不大喜这张脸。

    倒不是因为面容，梅玉只是不大喜那双平静的睛，柳献容的睛总是保持着一审视的态度，仿佛游离在人群之外，在上地俯视。大约和他的家世有关吧？

    但梅玉不在乎那么多，他既然答应了要给丰厚的回报，她便只前的事。她转便煎药去了，虽然手艺不行，但熬来还是勉勉能喝，一碗黑乎乎药汤端给他。

    梅玉想了想，掏两颗哄孩的山楂球，柳献容手掌心里，她可懒得仔细伺候，挽了袖，两截小臂：你喝完继续躺躺？还是地走一走？

    柳献容还没回答，可能走一走也好。

    随即，又听她开：你若是要走走，便到院里帮我剥豆。她扬手一指墙角一堆豆杆，豆杆仔细扎成一捆，梅玉晚上想喝豆汤。

    张延是不让她活，可梅玉也不是什么怠懒到骨里的，心好些的时候，梅玉就愿意替他打打手，给他烧些，用巾他汗的膀。有时候，她也些自己想吃的材，自顾自理好。

    还有一条鱼，去镇上买的。梅玉补充：吃鱼对病人好。

    她提了条掌大的银灰小鱼，用草绳挂着悬在窗，一鱼腥味扑面而来。柳献容辟谷多年，早不吃什么鱼荤腥，何况这郁的腥味几乎使他胃搐，他意识偏着要躲。

    不过这鱼居然是买给他吃的，这连几片茶叶都舍不得的吝啬愚妇，居然舍得专门给他准备吃喝？

    很快，他就明白自己的动纯属多余。

    梅玉那条白臂膀拎着把刀，在他迟疑的关对他说：我不敢杀鱼，你来吧，你好歹是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连鱼也不敢杀。你把鳞刮了，脏掏了，我再让张延给你炖鱼汤。

    柳献容只觉心如止。

    只怕他那些个仇人们，还没见过风度翩翩的柳真人蹲在盆边上，着烈日炎炎，毫无风度地刮鱼鳞。柳献容的心和他手里杀鱼的刀一样冰冷无，他升不起一讥讽的心思。

    天底大概只有梅玉让堂堂金丹真人替她刮鱼鳞。

    梅玉让病人活可没什么愧疚，她理直气壮站在旁边无所事事，毕竟是柳公要吃的鱼，我可走了好一截路买到的，只剩最后一条鱼了。多活动活动骨，对你也有好呢。

    她这嘱咐完，便听得门外一阵急促敲门声，梅玉开门一瞧，便板着脸：你来什么？

    她抱着胳膊，面冷淡。

    柳献容心想，莫不是这女人的夫？她招蜂引蝶可有一番本事。

    这几个晚上，每晚都有几个村汉趴在墙张望，他嫌弃这些人吵他静修，便凝一匹神识，将他们打落去。还有个摔得一瘸一拐，贼也似的逃掉。

    我、我刚得了几匹布料，还有多余，拿着也是无用，心想着你兴许喜门外倒不是什么游手好闲的村汉，反倒是个着黄衫的年轻公，弱冠，一副文士打扮，腰间了柄折扇。

    柳献容只瞧一，便毫无兴致，低刮起鱼鳞。

    又是附庸风雅的家伙。

    家里有几分薄财，便觉十分了得，拿些小恩小惠哄骗起女人来他见多了这等事，合宗的他更懂男人们肚里那弯弯。

    这家伙，冲着梅玉的来的！

    我不收你的东西。梅玉瞧上一，的确是好布料，光华动的靛蓝纹，质地柔细密，我跟你什么关系？你凭什么送我东西？

    说着就要闭门。

    只听啊呀一声，那公便迅速伸脚卡在门板隙，一不留神被梅玉夹得倒凉气。梅玉便松了手，也不让他来，没什么好气：你不在你家里好好读书，小心你爹伺候。你可是要考秀才的料，我这样的人哪能和秀才老爷说话？

    满嘴都是尖酸刻薄，梅玉把他挑剔了个底朝天。

    这黄衫公家在村里也有几分威望，在几个村里，也只了他这么一个童生，比起大字不识的村民，便觉面上有光，平日里走路都带着风，他家里那爹更是把睛斜到天上去。

    他自觉和满脚黄泥的鄙之人截然不同。

    但梅玉，梅玉怎么能一样呢？

    不过见了这村里张猎的媳妇一面，他便失魂落魄，满脑便是那窈窕段，自觉比起张猎，他更算得上一表人才，便对梅玉纠缠不休。起初梅玉还是受用的，听着奉承话，到后她便没什么好脸了。

    黏黏糊糊，心不死的臭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