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戏影 - 分卷阅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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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正目不斜视坐在楠木椅上,耳里不去杂音,只有胡琴什么时候响。

    穆清才不会戏里少了谁,只要胡琴声儿在,他就是戏里的魂,周围哪怕刀枪剑戟都能唱去。

    这也是个没法指望的主。

    “现在叫人去寻,定能寻着一个吧?”金枝说,“再不行,就推推,让顾……”

    “这可推不得!”窦新桂急得要冒青烟,“早定好的时辰,要是往后推,得罪了向家和顾三小,这戏楼往后就不用开了!”

    “这么严重?”

    窦新桂一急上起汗,衣裳是最低档布料,不透气,闷久了就要抖一抖领,味儿散来越发难闻。

    “向二少爷相的歌女被他爹抢了去,他都敢拿烟杆比划向大帅,这,这什么事儿还来!”

    金枝默不作声,心里也慌成一团。

    她只以为是件好事,一心想着去北平,甚至暗暗挑选跟着顾清影还是跟向兴,谁知这岔,往后有没有饭吃都说不准了。

    窦新桂又说:“我已叫人去寻了一个钟,仍旧没信儿,恐怕再过半个钟,只能去给三小请罪了!真是造孽啊!”

    她张便停不来,又要开始骂骂咧咧。

    江琬婉垂在一侧的手攥褂,的便宜料,简洁而利于制作。

    松开手,掌心是的,汗都留在衣裳。

    她清了清嗓,瞳里有丝丝缕缕的光亮缠去,像是燃起一小簇火。

    “班主,我可以唱青蛇。”

    窦新桂的目光这才瞟到江琬婉脸上,虚了又实。

    她语气里的怀疑毫不遮掩:“你会唱断桥?”

    仅有的那张羞怯都被她狠狠压在心底,尽江琬婉死咬着,她仍坦然回视:“老班主还在世时,我习过两年青衣。”

    原来除了仇视她的金枝,已经没有人记得她曾是个青衣了。

    七年光景,她捋过无数条发片,拭过无数遍面,从朝到暮的活在手上结成一层厚厚的茧。

    只有在旁人披上一完整的锦绣华服,彩光粼粼的面上台时,她才有一会儿偷闲不活的功夫。

    往往这一会儿的功夫,隔着沉厚的帘,她缩在狭小角落,在看不到光的地方学戏。要滤掉嘈杂的响声,要拨开牙齿咬开瓜的清脆声响,来辨那一两句戏词。

    到傍晚,累积一整日的倦怠,伴着一院的月回房——那是分给她的住,她在戏班没有工钱,只

    房间连煤油灯也没有,她摸黑到床沿,把旧被叠四层,去。

    咀嚼学到的戏,总得要哼几句,可若惹恼了旁人,免不得要挨揍。

    仿佛每日的白粥淡饭不是粮,这几句戏才是,仿佛她这个人,都是为了这几句戏而活。

    因为只有哼唱起来的那一刻,她的心脏是动的。

    她太想有一个地方唱戏了。

    窦新桂的目光在江琬婉上来回打量,她忆起来七年前那段渊源,可毕竟相隔太久,她心里也犹疑江琬婉究竟能不能唱得了。

    江琬婉垂,再抬起时,眉和表已然是一个俏灵动的青蛇,开便是一段:“报仇雪恨返江南,

    救磨难。

    再找法海上金山,

    邀请火神来助战。

    摧毁那雷峰塔,

    娘娘再现彩云间。”

    江琬婉嗓音清脆澄透,如珠落玉盘,如一响雷刺破夜,不拖沓,不急慌,不像是搁置了七年,倒像是苦练十年。

    清唱末了,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金枝听愣了,等反应过来,窦新桂如临大赦地代:“你上吧,今儿事关要,可别让三小失望。”

    江琬婉也松了气,她目光斜了斜,恍惚瞥见,八风不动像尊佛似的穆清正往她这边瞧。

    可等江琬婉探究地望他时,他却偏过去了。

    第4章 荒楼一折戏(三)

    从二楼最好的观赏位置往眺,灯影错。

    顾清影翘着二郎,闲散地靠在金丝楠木椅的靠背上,指尖夹的是支刚燃的哈德门烟。

    她穿了件明黄开叉旗袍,顺的绫罗绸缎,在灯光有细微反光,外面黑蝴蝶领外,是店铺里挂在最显位置的上等洋货。

    女人把烟移开边,轻吐浊烟:“替你的白蛇传,可是了我三块大洋。”

    “顾三的生意都是用黄金算的,怎么会差那三块大洋?”向兴,她名义上的未婚夫接话。

    他一熨帖整齐的西装,腕上着洋表,浑净是在西洋留学时沾的绅士味,乍一看,和外界传闻的相悖。

    只是一开,那俗味儿和摸爬打多年的明骗不了人。

    “我好多年不听这个,你最清楚。”

    顾清影到英国留学时,和向兴在同一个学校念书,他俩不多,但于两家人定的娃娃亲,互相一直都有关注。

    只是,向兴对她的关注带着欣赏,而顾清影对他的则全然是暗地里竞争较劲。男人在顾清影里似乎就只有竞争,商业的,消遣的,唯独没有

    不过早在留洋前向兴就和顾清影一致协商,假婚约,各过各。

    向家在向大帅之前世代从商,家境殷实,向兴是他爹二姨太生的儿,免不了上演一场传统大戏——和他大哥争家产。

    奈何晚生了十几年,他大哥娶了老婆开始掌家那年,他还蹲在后院玩泥呢。看向大帅骨一年不如一年,向兴仍旧比不上他大哥羽翼丰满。

    向兴看顾家的洋行,和顾三订婚,订的不是女人,而是一座有力的钱库。

    至于顾清影,她是图什么呢?

    这个问题,至今他也没有肯定的答案。

    左右十几年的,向兴清楚她是只碰过女人的。

    从唯诺的姨太太到风尘女,除了他这个假未婚夫,顾三边的人总是换了又换,容易起兴,但一腻就散。

    或许是遮掩她是同恋吧,这事在国外常见,开放程度不同,回国自然就不一样了,光是言就能淹死人。

    有了未婚夫,“偶尔”放浪形骸那叫找乐,没有未婚夫,那叫违背理纲常。

    向兴不以为然:“整天听西洋乐,钢琴曲来来回回就那几个调,偶尔换个味是没错的。”

    “服丧时候来听戏,传去,坏名声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向兴不与她多虚与委蛇:“当然是算你的。”

    “白挨这个骂,亏了。”顾清影轻笑,角弯上去,像是画师挥笔泼墨一挥而成,她这一笑,仿佛屋里都跟着亮堂起来。

    “既然决定来,就说明服丧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是这戏值得,怕你会心甘愿挨这个骂。”

    向兴以未婚夫的份陪顾清影来桐城服丧,是为彰显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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