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戏影 - 分卷阅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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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成天坐在门烟袋的老汉,都腻得不想再听里的戏。

    百戏楼里,已经许久没来过像样的客人了。

    此刻,日落时分的化妆后台,江琬婉提着瓶,正往盆里倒温,均匀地浸

    她穿了件皱的蓝布大褂,旧到蓝染料一浅。衣袖挽到腕以上,致小巧的手踝。

    雕的镂空木板作化妆台隔断,古早的什几乎都变成烂木,有残存的腐朽的旧朝代气味。

    江琬婉耳朵尖,听到拍搽脂粉的金枝和丫鬟在八卦。

    那丫鬟谄媚:“怪不得窦班主忽然要我们拾掇扮妆,我听说呀,顾三小找小厮来给班主送了三块大洋,说要包场,夜时分和她未婚夫来听戏。可不就是慕了您的名儿嘛!”

    三块大洋,是北平戏院一个上好座儿的钱,搁到百戏楼,包场竟也是绰绰有余的。

    “顾三?是那个开洋行的顾家么?”

    说这话的是金枝,工青衣,嗓尖些。

    她是脂粉堆的人,俗,但骨里还有傲气,绝不承认自己名气大这奉承话,真听耳朵里,语气也要跟着上扬起来。

    江琬婉沉默不语。

    这谈话往往不到她嘴,而且她快十年不曾踏这戏楼,连丫鬟小厮们讨论的新建电车也一无所知,何况是其他呢。

    她低,侧脸白净而稚,葱白搓着刨,盆里逐渐起了粘,沫儿黏在指间。

    那丫鬟赶回:“正是,您不知,顾三顾清影在北平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人,去那个什么,叫英国的地儿留洋回来,一肚洋墨,还了不少风韵事呢。”

    金枝听她那句“您不知”,心底厌烦起来。她思忖,我金枝不知的事儿,你这小丫鬟能懂得多少?

    到底是八卦要,金枝压着火气,说:“什么韵事?”

    “顾三有桩娃娃亲,对方是向家二少爷向兴。向家要权有权,要势有势,比她顾家还风光。向家老爷向冬是大帅,听说手底有百万的兵,就连顾清影当军官的大哥也是他手……”

    小丫鬟念过几年书,读的正儿八经的私塾,她是后来家落被卖到戏楼的。

    知识是最上层的资本,她自诩有这有资本,看谁都是大字不识的草包。

    本想从到尾给金枝讲一遍,这大小竟听得不耐烦了:“絮絮叨叨的,有话直接说。”

    小丫鬟噎了一,在心里狠骂金枝几句才算解气。

    “顾三其实还男女通吃咧!从军官司令的姨太太,到百乐门的歌女,听说她都染指过,可不风嘛!”

    金枝惊诧:“女和女?这,这哪是风,这是伤风败俗!”

    江琬婉垂眸,瞳孔微缩。

    一边听着墙角,一边用刨和上面的粘捋过发片,来来回回捋了几次,是为刮片

    纤纤素手又执起一旁的木梳,把发片梳得油亮顺妥。

    发片是真发,浸过刨后便于定型,为一步贴片准备。

    小丫鬟接着说:“她未婚夫向二少爷,比起她那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舞厅的舞女都玩遍了,光明正大往家里带,疯起来非得要尽兴,想要什么东西,得不到手连他亲爹都不认。”

    金枝被引起了兴趣:“那顾三呢?就这样跟了他了?”

    “当然了,三小经常女扮男装,那也是舞厅的常客,无论男女都被迷得神魂颠倒。听说这次她是死了舅母,来桐城服丧的,新式小当腻了,来听旧戏消遣,兴许还会带个人回北平去哩。”

    死了舅母还有心来听戏,倒是个铁石心

    金枝却想到旁的去了。

    她曾经跟过几个男人,坐上黑亮的小轿车,到男人宅里去,帘一拉,颠鸾倒凤,乐得忘忘忧。

    顺冷嘲讽那些气脚的姨太太,搽再多雪膏也遮不住蜡黄脸,留不住容颜也留不住男人的心。

    可终究应了那句老话,瓦罐和土坯——是一窑货。

    不多久,男人们都另寻新,不愿捧她了。大把的银去,光唱戏,不在上际,倒不如给舞女添好衣裳带在边有面

    金枝动往事,说了句真心话:“我们唱戏的戏,早晚破烂似的扔在箱里落灰。要能被三小看上……趁年轻,去北平也好,总比跟着那些个油腻男人,后半辈不愁吃喝,也落不一男半女当累赘。呵,就当我是疯了,在说笑吧。”

    去北平……

    北平……

    江琬婉晃了神,木梳掉在地上,响声清脆彻底,从间一分为二。

    裂开的,她的不安也从弥散开来。

    金枝这才想起来江琬婉这回事,两句遣走丫鬟,眉一挑:“你过来。”

    她妆上了,也早用纱把眉和角吊好,粉面桃腮的白蛇已形,就等江琬婉捋好发片。

    本来她的相就极富攻击,加上嗔怒语气,凛冽得更像尖刀扎过来。

    江琬婉面上云淡风轻,人站得笔直,只把定型的发片端过去。

    待她走近,金枝一把捉住她的腕:“师妹,坏了木梳,你要拿什么赔啊?”

    这声“师妹”,完完全全的是讽刺。

    江琬婉是老班主——窦新桂父亲收的最后一个徒弟,和金枝一样,嗓段好,工青衣。

    谁知师门不到两年的光景,老班主生病死了,汤药钱和被庸医骗去的大洋,几乎把戏班所有家底都掏空。

    梳师傅本就瞧不上这小破戏班,看窦新桂开始拖欠工钱,自个也清楚要不回钱来,说不准还会被反咬一,索偷走了卖契,连夜卷铺盖走人。

    戏班里不能没有梳师傅,窦新桂兼施,死咬着当年收留恩不放,拿江琬婉当了七年丫鬟使,让她活,负责包大,就是不许她再学戏。

    “与你无关。”

    江琬婉转了转手腕,奈何金枝力太大,箍得她生疼,挣脱不开。

    江琬婉没由来地产生一丝怜悯,即使是稍纵即逝。

    金枝想攥着的,到底是江琬婉,还是她早已覆灭的自尊呢。

    “别因为一把梳耽搁了,让我在这里等,‘早扮三光,晚扮三慌’,这可是装扮的行话。”金枝偏要拿刀往江琬婉心上戳,装扮行当又如何,照样唱不了青衣。

    看江琬婉不回,金枝怒上心,松开她,又使了蛮力去掐她的手,指甲刺着,指腹着往一边拧。

    似是羊脂玉的手背,生生皱起来,泛上一片骇人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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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

    升平署:清代掌廷戏曲演活动的机构。

    第3章 荒楼一折戏(二)

    江琬婉蹙眉,右手还没碰到金枝的手腕,只听“哐当”一声,门被狠狠摔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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