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我今日换了轻便的行装，还自备了粮和，杨荞见我安静也不多话，倒是放了许多心，叮嘱我一定跟在他后。

    山路难行，树丛林立，万胜山西面毗邻悬崖沟壑，北面和南面人际鲜至，只得东面修了小路供人山。正是这样的地势，山野数之不尽，养活了大批猎。

    我从前鲜少登山，来到这里整日待在坊缺乏锻炼，爬了约一炷香就力不支远远落在队伍后面，到底是给足了银两，杨荞也慢脚步与我同行。走到半山腰的小路尽，一被人为砍伐的空地支着木棚，简陋堆着土锅炊。与我们一同上山的那四人早已不见影，杨荞往棚边的碗里倒了清，猎犬便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姑娘你在这里等着，捕猎的地都在山里，你去不易。

    我听话坐在棚的石上，他扯了扯狗脖的锁链，很快就消失在山野之间。

    光从树叶的隙间洒落，秋日薄凉，空气清冷，此时更是听不见一人声，偶有几声鸟鸣和风落叶的声音，窸窸窣窣让人心不安。

    忒无趣了。

    我拖着盯着杨荞离开的方向，心想怎么不带话本看看，也好打发时间。

    突然，隐约听见有人的呼救声，我当是错觉，屏息又仔细听了一会儿，的确是有男的喊声。

    玄禾微本以为京城贩卖湘妃竹的大有人在，谁知他跑遍了城店铺全是加工好的竹，听说万胜山竹林茂盛，这才上山碰碰运气。他着急制笔，一早就独自上山寻竹，谁知不小心失足掉到了一坑。

    这运气着实忒好了些。

    我蹲，看着站在两米坑里的玄禾微，最近和这家伙见的真勤，这里也能大变活人。

    他失足掉在一个方正的土坑里，还好坑底平坦，除了左脚有些疼痛外并没有其他伤。

    我趴在地上伸胳膊：抓住我的手。

    沾满灰土的手掌将我的右手握，到底是八尺男儿，凭我这小板实在无能为力，拉了两也没拉动。

    唉。我累趴在地上，要不等会儿吧，杨大哥他们很快就打猎回来了。

    玄禾微应声，问：你来山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话未说完我便明白过来，你是来找湘妃竹的？

    他拧着眉，恶声：你我！

    嗬，脾气还大。

    我站起拍拍衣服：那我可不你了，我走了。

    这土坑就在木棚后面不远的地方，我故意走到玄禾微视线外，听到坑的人在坑里不安的踱步声，不过一会儿就听他喊：你回来！你快回来！

    他的喊声逐渐带了哭腔，我心叫糟，赶忙应：你别哭你别哭，我没走。

    好不容易安抚了他，我从怀掏带来的粮，分了他一半。男哭哭唧唧吃着手的半块饼，再不说多余的话了。

    年纪轻轻就能理陈家，怎会如此不经事。

    填饱了肚，他也稳定了绪，思及刚刚在我面前的丢人样，坐在坑底闹着别扭。

    你为谁制的笔？两人同时开皆是一愣，我摸摸鼻，：你刚才吃了我半块饼，你先说。

    玄禾微沉默片刻幽幽说：自然是为我的心上人。

    这话一说将我酸得牙都倒了，我撇了撇嘴：...我也是为了心上人。

    是许公？

    他之前见我都是许陌君在一旁相陪，会有如此猜测也不奇怪，我懒得再解释：算是吧。

    谁又规定我只能意一人呢。

    玄禾微又皱了皱眉，这是什么回答还能有算是一说。

    他在心里定了决心少与我来往，心想果然那烟之地人皆怪异。

    我正愁一人无趣，等杨荞他们回来的时间里就对着坑里的玄禾微谈天说地。他自然兴趣缺缺，除了是、对、嗯便再无多言，我也无所谓，七八糟瞎唠打发闲暇。

    杨荞回来时便见我坐在地上自言自语，吓得他还以为我在山里撞见了什么怪，而后才发现了玄禾微。

    这本是其他人一起挖的陷阱，要说运气好也倒霉，运气不好也还是幸运。杨荞同我费了一番力气把玄禾微从坑底拉上来，带着我们去了一旁的一溪净手，再过几日坑底就会设上密密麻麻的竹尖抓大型野，那时掉去就不妙了。

    玄禾微想到那样的场景吓了一冷汗，捧着溪喝了好几。

    他脚受了轻伤，又受了惊吓，略作休息就独自顺着路了山。其余猎们也带着猎回来准备午饭，他们一早上共抓到了十几只山兔，杨荞剃了山兔的背，告诉我他们午要去围捕野猪，让我明日再来。

    我连着七日同杨荞山，闲时便去集市看看有无野生山兔，很快便凑齐了笔的兔。

    当我提着半框兔去兰若寺时，翰之已经在屋摆好了制作颖所需的材料，我见他手打磨的正是湘妃竹，看来玄禾微也可得偿所愿。

    翰之师父。我将筐篓递给小童，翰之拣起一撮放在手细细察看，抚着胡：尚可。

    只这两个字便让我欣喜若狂，我足了银两，摸着瘪了的钱袋不见心疼，想到制好的笔只觉心怒放。

    翰之又专心钻磨起湘妃竹杆，这羊毫湖笔已经过了选料、梳、齐等工序，等制好笔，修笔刻字即可完成，我正离开，翰之手动作未停，问：你的那笔想起什么名字？

    我想到那可忍割血之痛的男，想到他居于烟柳仍霁月清风的态度，想到他与家弟之间相呴相济的谊，目光落在院打扫落叶的小沙弥上：

    便刻墨落殇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