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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五爷死了。

    被副官陆海洋在年初的这场军火易里反了。

    几十颗弹穿膛，被成了筛，每一枪都昭示着在场的这些人对他有多么畏惧。

    仿佛不多开一枪，昔年的战神就会起死还魂，拿一柄闻风丧胆的钢枪在他们脑袋上通通炸开。

    据说枪鸣声偃旗息鼓的那一刻，跟着饶五爷生死二十年的陆副官垂的手依稀在抖。

    西海岸的军政大权立面临重新洗牌，人人都以为会在这场大帅府坐收渔翁之利的老对华京白家，却整整三天毫无动静。

    日穿梅掠影，在雕门外铺开，常青树挂了个藤椅，吱呀摇晃着，不时有积雪簌簌掉落来，不是夏日，倒别有一番悠然滋味。

    椅上坐了个黑衫半敞的少年，一格格不的浅棕短发，仰正看向树上站的一排黄鹂鸟。少年瞳浅淡，鼻梁，薄，一条踩在藤椅上，另一条赤着脚在常青树影里摇摇晃晃。

    他肤很白，在这反着璀璨日光的雪上也不输的白，除了这一盘扣都不系的衫，他怎么瞧都压不像个国人。

    来人屏着气儿停在几米外的树后，整了整自个儿的白手，这才弓着腰走了上去。

    七少爷，西海那边儿事差不多妥了。

    他修的手指白得透光似的，抬起来漫不经心地去逗鸟，嘬嘬两声，冒一白的气儿，他好像个不怕冷的异类，倒吓得那一排黄鹂鸟抬着细瘦的爪离他更远了一分。

    他就笑了。

    盯着那群踩在雪上瑟瑟发抖的弱小鸟儿，白七少爷问，饶家那堆烂摊谁收拾的？

    张副官始终低着，饶五爷没有兄弟，剩几个妹妹都是不用的。妻妾散了，府里倒没什么事儿可理的倒是军的事儿，副官顿了一，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稳，烂摊是他那新门两年不到的十四姨太面的。

    少年秀眉蹙起，他瞳淡，这样一来就显得无端冷，十四姨太？

    不过刹那，他便想到了什么，年前饶五爷带去阅兵的那位？

    正是。

    他忽然觉得有意思。

    腊月里西海岸传了段饶五爷拱手江山讨人的佳话，一向治军严谨的饶五爷，破天荒地在大阅兵里拥了个女人同骑。

    军营里都是爷们儿厮杀血的地儿，来的娘们儿都是军和安妇，是在这群当兵的男人心最低贱的存在。

    可他饶五爷作为一方霸主将帅，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这女人搂在怀里，雪上同骑打而来，当着几十万兄弟的面儿，让她以西海岸女主人的份生受了三军军礼。

    冷艳的人蹙眉，跟饶五爷说想要学骑，五爷攥着鞭哈哈一笑，可不是那么好驯服的，你要想骑得好，得摔掉半条命才算完。

    十四姨太这才有了些笑模样，依稀说了句，没本事要我半条命的，也不被我喜。

    各方连这女人姓甚名谁都不太清楚，但所有人都知，她是新不断的饶五爷最后一位姨太太，府一年，椒房专，其他女人的边儿饶五爷都没再碰过。

    从这三三两两的传闻里，确实能听那么不一般的狠劲儿来，是个有手段的角。

    这一段旖旎风月事后来被编排儿来，有的说这位十四姨太那一日雪上一袭黑底青的貂绒旗袍，红烈烈骑在上，一双白得让几十万个男人挪不开，旗袍底的温却在冰天雪地里着饶五爷的那话儿。

    房秘术了得，才哄得爷们儿神魂颠倒，命都为她不要。

    少年手指在自己面上过，了牙齿，她了什么？

    张副官组织了一语言，饶五爷死的消息一就封了府，听说还枪毙了两个想要逃的姨太太。然后拿着军印了西海大营。

    自己去的？

    没有，叫上了饶五爷的几个副官。

    一个姨太太，怎么说服那群军官爷们儿的？

    这个不清楚细节，但咱们不手，总不过是拿了那群人不屑投靠陆海洋那个叛徒的心思。

    鸟儿忽然鸣了几声，家话音落，雪后日光的偌大个园就寂寂无声。

    树影飘摇几分，有了几丝冬风，他这才觉得舒适地把枕在手臂上。

    他声音笑，在不冷的冰雪里无关要得很，不算蠢，却还是天真。狼没了，剩的各怀心思，战场终归是男人的天，难一个姨太太还妄图一手？骨渣都要被分着吞了。

    张副官沉默后问，七少爷，咱们可要介西海？这时候正是收服一盘散沙的好机会，毕竟西海是个大盘，若能吃，大帅必然兴。

    急什么，等他们狗咬狗自己洗完牌，我们再吃个净净的。

    一个女人，能成什么火候？傀儡一样让她试西海岸那群鬼蛇神各怀的鬼胎，刚好足够省事。

    副官称是，顿了顿又问，那可要暗找人帮扶这位十四姨太一把？毕竟一个女人

    少年彻底闭上，一蹬，藤椅便愈发闲适摇晃起来，他声音飘在风里，语调轻曼，说的话却丝毫不可转圜，既有本事饶五爷生前最的姨太太，不必。

    张副官终于不再多说有关西海的事，转了话，您个礼拜去国的事已经都安排好了，大帅的意思是，这次也不要激，若能揽那边海港的军火供应最好，揽不，也可徐徐图之。

    左不过是放他再在那边待上几年，这位爷早已习惯，便都没抬一，阖着眸勾，我回国一趟，最想见的不过是这几只鸟儿，没什么可留恋的。

    言之意是他们大可放心，时机未到，他没兴趣现在就回国来上演九夺嫡的大戏。

    副官不好再多说，便一鞠躬，转从树影里退了去。

    一周后，白七少爷的船准时海，在太平洋上初升的第一缕日光，他一笔西装手持香槟左拥右抱，边莺啼燕语不休。

    而西海岸军营里，轻云蔽月，饶五爷的十四姨太第一次酥半，推开了副官的门。

    所有人都知，这年一个女人失了依靠，想在男人堆里混去，难免要牺牲来。

    这一夜他与她同赴巫山，鱼之，淋漓恣意，难分难眠。

    这一夜他与她前路未卜，刀血，相隔万里，素未谋面。

    后来白家七少爷这一生纵横四海，生死门里几几，最风光最失意都历遍了，弹膛烈火烧到眉都能不眨。

    但你要问他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

    悔到肝寸断，悔到悱恻辗转，悔到怒火滔天。

    乙巳年，二月初四，白府常青树，他说

    不必相帮竹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