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四章 凭陵杀（2）

    裴誉想了想，明白了。

    西凉军和樊军的首脑对这支军队很疼，虽然他们现在的主要目标是要攻往源沧江以南，但并不代表他们会对不断在江北大地上给他们找麻烦的光明军视而不见。

    最近个别刚刚城的难民就曾带来消息，说光明军被散布在广源以西的西凉军和樊军追杀堵截，恐怕凶多吉少，而光明军，也的确有很久没现在广源西边的土地上了。

    他们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突然又挟着炽烈光以风雷之势而来，在大雪初晴的这个早晨，重新带给人们希望。

    裴誉虽然仍有失望，但也没再纠结。

    比起攻占一个已经没有多少油的小城池，当然是剿杀光明军这个心腹大患更让西凉人和樊国人悬心，光明军在此杀了七八千西凉军，消息很快就会传去，若是他们一直留在这里，等西北大地上散布在其他地方的西樊军集结后杀过来，可能就不只是一两万的人数了。

    光明军要离开，不是不想留在这里保卫他们，而是不想连累他们。

    裴誉苦笑一声，：那么也不至于今天就要走吧，好歹歇息一两天，也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

    沈荨笑了起来，笑声很是朗，还尽什么地主之谊？我看你们自己也都没什么吃的了，我们这么多人，你们招待得起？

    裴誉有些尴尬，正后悔失言，她已笑：我们有粮，还能分一给你们，有件事倒真得麻烦你们。

    什么事？裴誉上问。

    我已经很多天没洗过澡了！她颇为苦恼地说，发和上都快虱啦！最近西凉军和樊军对我们追得很，我们在前的山避了好几天，天没亮时望风的人看见有西凉军结队往这边走，猜到是要来攻打你们，我们这才来的。

    她双掌搭，把手指指节得啪啪作响，好久没活动了，今儿杀得痛快！

    裴誉瞧着她颊边肮脏打结的发绺和上一抖就往掉的血泥，不由笑，我上去安排。

    城墙升起了炊烟，几大锅被架在火上烧，城里的百姓拿最后的粮，光明军杀了几匹瘦弱的胡，这个被围困多日，总是笼罩在愁云惨雾的城池此刻一片腾，人们脸上不再是麻木而哀薨的神，睛里有了一亮光，神也轻快起来。

    沈荨端了个残破的碗上了城墙，蹲在一个缺了的墙垛，一面吃一面往远瞭望。

    一场厮杀和清扫来，现在已经是午后丑时末了，天空晴朗无云，日已偏，城墙在雪地上投一带影，不远是方才那场激战留的大片惨烈痕迹，远方白雪皑皑，地平线尽是起伏的山峦灰影，像蛰伏在大地尽沉睡的猛兽，或许一刻就会苏醒过来。

    她想起那日晚间带着四千荣策营将士急行军赶往寄云关的形。

    飞雪扑面的夜晚，悲呜的风声，她带着将士们隐在暗，正好看到浩浩的西凉军和樊军关。

    燃烧的火把照亮他们幽暗的铠甲和染满鲜血的刀枪，异族的大军像着火的龙，搅动风云从大山而来，这已经尖牙利爪的大凶兽蜿蜒过寄云关千疮百孔的城门，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还有大量的骑兵在寄云关外的平野上聚集着，整队等待关，黑压压的一片延绵开去，方圆数里，几乎占满了那片染着血的开阔谷地。

    而城墙的那一片地方，还四堆横着西境军残破的尸。

    等这一批西樊大军关后，她带着荣策营将士在关外沿着西境边线一路飞驰，从极西的源寨了关，把她留在那儿的旧召集起来，又赶往崎门关。

    这两地方是西境线上很小规模的军事基地，历来不受重视，西凉人和樊国人聚集在寄云关，暂时没有顾及这两个地方。

    半年前她和沈渊大吵后，沈渊回了上京寻求太后的支持，沈荨当日预不妙，以极快的速度整编了手的几个骑兵营，剥去了几名亲信将领的指挥权，把他们调到源寨和崎门关，暂时蛰伏起来。

    十万西境军有将近八万驻扎在西境心脏寄云关，这八万西境军恐怕已经在西樊军队攻寄云关时毁于一旦，只有这些荒僻关隘还留有一些零散的兵力。

    他们已接到冯真带去的指令，整军等待着昔日的悍将前来，带领他们重振往日荣光。

    沈荨叹了一声，端着空碗起来到墙另一边，俯视着城墙三五成群吃饭的光明军。

    光明军的队伍到了今天，尽人数没有减少，但战力却在不可避免地削弱。

    源寨和崎门关一共召集了四千将士，和着她带去的五千荣策营骑兵，再加上西境线上零散的驻兵，她从崎门关举旗发时，有一万名战力卓著的兵，但是经过一个多月的拼杀，这一万人损失了不少，如今真正能在与西凉人和樊人的战斗不落风，骁悍过人的士兵，只剩五千多人。

    现在的光明军，有近一半士兵是她纵横在西北大地上陆续招揽的，都是沦陷的各州府落在难民的散兵，他们之前没有受过西境军骑兵那样严苛的训练，也没有真正和西樊军面对面战过，尽他们的战斗力在这严酷的、日复一日的战斗提升起来很快，但与时间历练来的西境兵相比，仍然有一定的距离。

    但无论多难，她也必须带着这支队伍持去。

    她视若亲人的将冯真，在一次与西凉军的遭遇战被砍断了左臂，也了一捶，整个护镜碎裂，骨肋骨齐断，当时便永远地倒在了战场上。

    沈荨没有允许自己过多地沉浸在哀痛，他们选择了这条路，也许或早或迟，都会步冯真后尘，革裹尸埋骨沙场，最终化为尘土飘散天地间。

    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在一场战斗猝不及防地倒，包括她自己。

    生死她见得太多，如今心有一块悲怆而荒凉的地方，她近乎麻木地把那块地方包裹起来，用更加的绪去掩盖。

    只有定不移地走去，才能不负他们的牺牲，不负这场生死的征途。

    她知从大局而言，她应该带领这支军队想办法渡过源沧江与大队汇合，但她放不这里的百姓，也放不至今没有一消息的炽军和骑龙坳的那八千守军，他们在拦截了樊军一天一夜后，从骑龙坳了西凉和樊国的国境，从此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她想，只要能得到他们的一消息，确认他们还在继续战斗，她便不能再拖了，得定决心离开这里一路南，撤往大江南岸，加到抗击西樊主力军队的战事准备。

    她再次看了一这片白雪覆盖的荒凉天地，了肮脏的披风，了城墙。

    当天夜里光明军还是留在了显州城里，过于疲惫的士兵也需要一个温的地方养蓄锐，何况显州的守军和百姓如此，他们里无声的恳求和挽留亦让沈荨不忍离去。

    但是丑时过后，她还是让亲兵去叫醒窝在城墙的光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