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章 山泽覆（2）

    这一晚没有雪，但天空飘起了细雨，绵绵的雨丝浸透了微翕的纱窗，幸而窗前已垂厚厚的一层帐幔，将沁骨寒意略微隔绝在外。

    屋角的过风燃着一个银骨炭盆，步床边的帷帐放了一半来，里意，沈荨披着外袍，跪坐在床上，拿小签挑了药，在谢瑾背上的伤轻轻抹着。

    他光着上趴在枕上，被盖到腰间，刚刚经历过一场火的事，这会儿在冷空气的还是温的，沈荨的指尖却有些冰，不时到伤周围的肌肤，谢瑾一也不觉得痛，只觉惬意又有丝丝酥，挠得心湖也在微微漾。

    这次的伤在肩上，横七竖八地错着，他从滦河沿岸回营的路上伤就结了痂，但看上去仍是目惊心地灼着人的。

    不是允许穿甲了么？沈荨气哼哼的，在他腰侧掐了一，收了药把药箱放到一边的几上。

    谢瑾坐起来，笑：别人上扒来的甲不穿也罢，征峦河前不是还没收到诏令说可以穿甲么？我自己的铠甲便没带。

    这时候还讲究这么多什么？沈荨白他一，拿一件衣来给他穿上。

    谢瑾一面穿衣，一面：阿荨，想剿灭炽军的不止樊王一个，太后和沈渊早就把炽军视为钉，如果不我们意料的话，这次去滦河西，乌桓的一队西凉军可能会埋伏在半上

    沈荨沉默不语，谢瑾了床，坐到书案前把压在镇纸的一张地图来放到面上。

    樊王早就在那里好了布置要把炽军一网打尽，我如果能将计就计，把西凉军引过去，让他们和樊军拼个你死我活，一方面能破坏西凉和樊国的盟约，一方面也可以惹怒乌桓，他急怒之或许去找沈渊麻烦。

    他把沈荨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上，一手环在她腰间，一手拿了笔在图上虚虚划着。

    要去滦河西，必走伍贡山，西凉军如若要行伏击，应该会埋伏在这一线炽军杀名在外，为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应该会等到我们与樊军战后撤退，趁我们力气不济时再发动攻击。

    他手的笔尖指到伍贡山尾的一山坳，停了停。

    樊王虽一直忍气吞声，但这次也到极限了，他在滦河一线秘密布置了大量兵力，想等我们一到就展开围剿，我会小心把大分樊军引到这个山坳里来。

    你怎么？沈荨转过盯着他。

    谢瑾微微一笑，这段时间和樊军战，我们囤积了不少从樊军尸上扒来的军服，只要故意让西凉军打探到我们为混淆耳目穿上樊军军服，那么真正的樊军一到，他们会认为这些樊军就是炽军

    沈荨笑嘻嘻地了一他颌，你一早就计划好了？

    谢瑾嗯了一声，握住她那只手瞅着她：怎样？沈将军？允不允许我征滦河西？

    沈荨想了想，那我带荣策营也埋伏在周边，以防有什么意外。

    谢瑾见她了，便拿笔蘸了朱砂，在地图上了几个，你如果要去的话，可以事先埋伏在这，到时我会带人从这边走

    沈荨侧看他，见他一面沉思着，一面不时着笔尖，睫双目清湛有神。这时候，一般他眉心会微微地凝蹙着，修眉也会略微上挑，可惜面挡着，那熟悉的神态只能凭想象了。

    她叹了一声，把冰冷的双手往他衣领里探。

    谢瑾慢慢停了手，什么？

    沈荨哈哈一笑，手冷，给我手。

    那就伸到里面来，他抬起双臂，等她冰冷的双手摸到肋，才放手臂把那两只手掌夹住，和些了吗？

    和了。她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把也整个儿贴上去，谢瑾搁了笔揽住她肩，时间注视着案上的地图。

    外的雨丝更密了，有细细的雪夹在其间飘落来，寒气从翕开的窗里一往屋里侵，他把人抱到床上，放了床帐。

    三日后的夜晚。

    风云厚，月隐星黯，雪没有来，凛冽的寒风在山涧上呼号着，呜呜的风声在耳边，天地间似乎只剩了这一扎人心的霍霍之声。

    沈荨裹着狐披风，策立在一山崖上，旁边是孙金凤与冯真，后的树林里，隐着荣策营的五千将士。

    她的目光凝注在山崖一黑乎乎的山隙，谢瑾带领的炽军正从那里秘密通过。

    不一会儿有哨兵来报，禀将军，炽军已过了贡虎涧，现暂时停了来，等待前面探的消息。

    沈荨颔首，把目光转向西面方位。

    离此地五十里的山坳，已有一小的西凉军从昨夜起便潜在暗，但据沈荨的探回报，大批的西凉军一直集聚在伍贡山外靠近西凉与大宣界，并没有山腹。

    她压心那丝不详的预，静静等着前方侦查樊军况的探回报。

    半个多时辰后，两名探回来了。

    什么况？沈荨见两人一脸疑惑，立刻声询问。

    一名探：伍贡山尽的滦河河岸，本已囤积了大量的樊军，昨晚我们才探过，约莫有两万多人，但今晚摸过去时，这批樊军却退了，一个士兵都没留。

    沈荨吃了一惊，退了？全退了？什么时候退的？

    看樊军驻扎留的炊痕，应该是天亮前就退了，那探思忖着，问，还要再探么？

    已经退了一天？沈荨眉皱了起来，沉着摆摆手，去吧。

    她朝远的滦河岸方向眺望，但天地间一片漆黑，视野只能见到远山林团团的黑影，天际晦暗的沉云压得很低，直压到人的上，压到人透不过气来。

    什么事会促使樊军放弃围剿炽军的行动？她喃喃自语着，除非，有比绞杀炽军这个心大恨更重要更急迫的事

    她猛然回，西凉军呢？西凉军的探呢？

    刚遣过去一个多时辰，大概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回来，孙金凤应，接着一呆，将军？

    灰暗的夜光，她看见沈将军的脸突然变得惨白，双的眸瞳像黑夜里幽幽漂浮的暗光，而那两暗光霍地一燃烧起来，一刻她听见沈将军叫了起来。

    纸呢？谁有纸？

    大家面面相觑，沈荨二话不说，拿匕首划开一角衣袍，咬破手指，直接在上面写了撤退两个字，接着写望龙关、獒龙沟、万壑关等几地，摸怀里的帅印在方使劲一盖，唤了亲卫徐聪上前。

    徐聪，你带领一队人，立即赶回望龙关，一刻也不许耽搁，务必把这封军令到崔军师手上，要快！

    徐聪瞧着那封明令撤退的军令，大惊失，将军？这

    撤！全都撤！沈荨厉声喝，迟一刻便是万千人的命！

    将军！大家齐声惊呼，慌之，孙金凤和冯真的嘶鸣起来，山风狂地肆着，有树枝被刮断，一瞬间山摇地晃，整个山似乎都被风浪掀起来，成了暴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