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原谅

    亥时。

    萧澜清洗了上的血污，换上净的衣衫，打开了寝殿的门。

    这夜还未过去，山上闪着零星灯火。

    门外廊前的石阶上，坐着一个人，旁还放着个小盒。

    萧澜走过去，坐到了他旁。

    萧戎似是在发呆，直到边多了一个人，他才侧过来。瞧见她颈间的伤，他拿起了旁的小盒，里面是止血祛疤的药膏。

    萧澜也没说话，任由他的手指沾着药膏，轻轻地涂在伤。

    静默间，两人四目相对。

    男指尖一颤，他收回手，对不起。

    伤细腻清凉，虽然了血，但其实伤不算。萧澜看向萧戎的手腕，手指拨开了他的袖，上面还缠着药纱。上次挣扎间碰到了一，便立刻有血渗，当知是伤得不轻。

    萧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再次抬眸，对上她满是担忧的眸。

    他怔了怔，说：我没事。

    萧澜了没说什么，只安静地坐着陪他一起看月亮。

    沉默半晌，她终于听见旁之人开说话。

    小时候总是很饿，饿得难忍时就会钻狗去偷吃的。有些酒家饭馆的后厨门窗不严，很容易得手。

    但有一次被人发现，他们把我堵在了街边的小巷里。如果没有师父，当夜应该是会被打死在那里的。

    萧澜没敢侧眸去看萧戎说这番话时的表。虽已猜到他幼时遭遇凄惨，但此时听他亲说来，萧澜却还是红了眶。

    他把我捡回了祁冥山，又说我骨不错，是个练武的好苗，问我愿不愿意学武。

    能不被打，我当然毫不犹豫。我拜他为师，他也倾相授，虽然严厉残酷，但我从未后悔过。所幸祁冥山离盛京城并不远，五岁到十五岁这十年里，我每月都能来祁冥山找师父。

    祁冥山的辈分不是年龄，而是武功手，所以小时候我是有师兄的。跟着他们任务，会分到银钱，虽然不多，但足够我和母亲日常开销和抓药。

    所以我们初遇那晚，萧澜回忆，你果真不是猎兔。

    那晚任务回来，发现丢了匕首，我才找回了墙。

    而那晚，同样翻墙回来的她，却是在外潇洒听曲，赌坊玩乐挥霍银钱。同一屋檐，天壤之别。

    她轻轻地问：那之后呢。

    萧戎对上她的睛：之后你说，若是那条路不由己又危险万分，那便退回来可好？

    你还承诺，让我日后都不必再因为银钱危险的事。

    萧澜忆起当日在灵文山庄，赵茂直言不讳，她虽觉察不对，却莫名不愿就此远离他。

    她，我记得，所以你就是那时萌生了退之意？

    萧戎说：或许是在那之前。闻了十年的血腥，厌了。你的话就如同导火索一般。

    离开祁冥山，离开盛京城，去哪里都好。我总能养得活自己和母亲。

    提到孟婉，萧澜不由肃了神：阿戎，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我母亲生前的确去过南院，但她真的没有杀孟小娘。

    萧澜将桂嬷嬷的话，甚至连孟小娘和柳容音之间的恩怨，也一字不拉地告诉了萧戎。

    萧戎静静地听着，面上始终没什么表。

    萧澜试探着问：你是不相信这些话吗？

    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萧戎看着她：我信。

    那你为何毫无波动，毫无伤心。

    师父认为你蛊惑了我，怂恿了我，他不甘心就这样失去最得意的弟，想要一切恢复如常。所以他不惜杀人栽赃。

    若非亲耳听见，萧澜恐怕本想不到为人师者，竟能到如此地步。

    只可惜他算来算去，不会想到他一开始就算错了。

    萧澜不解地看着他。

    弑母之仇，当是无法容忍的。当初误以为萧戎杀了母亲，她心之恨难以言说。

    萧戎看向夜幕，语气平淡：从小到大，她只会让我忍，让我躲。

    人们指指，难听之言数不胜数，她叫我忍。

    她变卖了所有首饰衣，直至揭不开锅了，也不愿开索要她为妾室应得之。我很饿，饿到去后厨偷吃的被打得鼻青脸，她也只叫我忍。

    我想见那个人，虽然他不曾来看过我，但坊间尽是他的传言，我好奇，想见那个被世人敬仰的晋安侯。可她不许，甚至以死相。

    手上传来阵阵疼痛，萧澜低，看着他的手地攥住自己。

    后来我能自己赚得银钱了，我想带她走。天地之大，总有我们的容之。可她不走，她顾念昔日份，顾念旧主名誉，却唯独不顾念我。

    若说最令我愤怒怨恨的，那不是弑母之仇，而是当初我固执地守着所谓的血缘亲，没有早早丢她独自离开。

    话说得冰冷，冷到萧澜心颤栗。

    萧戎此时才看见她已经被攥红的纤细之手，他松开：所以即便真的是你母亲杀了她，即便我们之间真的横着弑母之仇，于我而言

    萧澜看着他。

    萧戎一笑：也无妨。

    只是这笑容凄凉，透着背后的满心疮痍。

    这一刹那，萧澜忽地释怀了他此前疯狂行径。

    那时在无边黑暗待了许久的少年，遇见了她，以为自己遇见了光。可偏偏又在敞开心扉之时以为自己被利用被抛弃。

    当真是比弑母之仇更能将人疯。

    萧戎在一旁看着她眉心微蹙，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眉间，想替她舒展开来。如今误会解开，算计也好，差错也罢，至少她从未背叛过他，更没有要舍弃过他。

    想起之前，萧戎低声：是我不对。

    趁着她失忆，欺负她，占有她。

    即便知不，却着了一样地想要将她永远囚禁在边。

    语气远没有平日里那般生冷漠，这般状竟像个错事的少年，惹得人了心。

    微风动女鬓边发丝，漫着淡淡清香。

    萧澜轻叹气，怪我，是当初没有思虑周全。我自认为能察先机，却不知最恶毒可怕的魑魅魍魉，原来尽在边。

    见他还是面沉重，萧澜想了想，侧过来主动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阿戎，这些年你受苦了。不怪你了。

    一刻，男有力的胳膊圈上了她的腰，沉默着将她抱住。月光洒映，廊前的石阶上的两影贴在一起。

    夜慢慢过去，幕空终于开始泛白。

    作者有话要说：4号（周五）和6号（周日）午11都会更新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