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着迷 - 第87节

    许织夏能受到他有心事，可他不讲，她不晓得从何问起，也没法问。

    合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她也有了睡意。

    “哥哥。”许织夏低声唤他。

    她昏昏睡，以为他也睡着了，结果片刻后，听见他懒着鼻音“嗯”一声。

    “女主义说，女孩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能为了男人，舍弃全世界，我觉得反过来也一样。”

    许织夏迷迷糊糊，声音渐弱。

    “……有你的话最好了。”她梦呓，昏睡半晌，才接着呢喃：“没你我也可以的……”

    她睡糊涂了，但满脑都还是，不想为难他。

    纪淮周半睁开了，偏过。

    她逐渐沉眠过去，密的睫轻轻搭在睑，睡相自小就很温顺。

    纪淮周当然能听她的意思。

    她喜一条鱼，但她不能把它捞来，她也不能跃海里；她喜白鸥，但她不能把它捆在陆地，她也不能飞到空。

    看到鱼跃海面，白鸥停栖江边，她会开心，但鱼游回海底，白鸥拍翅飞掠而去，她也接受。

    纪淮周神逐渐邃远。

    回到敦那半天，他都独自锁在那间囚笼般的书房里，书桌前，维多利亚孔雀台灯的光，映亮着信上的字。

    那是陈家宿在杂间里无意搜寻到的那封手写遗书。

    【阿玦，不知你能否看到这封信，假如你能看到，哥哥又要同你分别了……】

    纪淮崇的字迹依然同过去一样，端方优雅，衬合他的格。

    【原谅哥哥，当年在港区，同你讲了狠话，让你伤心了，可不那样讲，你必定不会同意。

    前几日在《尼采遗稿》，读到一句话，“rade tatsachen gibt es nicht， nur terpretationen”。

    这世界没有真相，只有视角。

    阿玦，不要责怪自己。

    哥哥知，你不愿意待在虚假意的名利场，你这血沸腾的，当如一只自由的鹰，飞越千山万……】

    他死死压抑住震颤的眸光。

    耳边回响起当年纪淮崇抛他去英国前，决绝的声音。

    “我讨厌平庸，我想人地想人一等，阿玦，回纪家的只能是我。”

    “这算什么心狠，你就是现在死了哥哥也不会有什么觉……”

    【你总是讲，哥哥早你生，占你两分钟的便宜，就为了当个病秧，这便宜，哥哥就占到这里为止了。

    日后，你就能得偿所愿，比哥哥年了……】

    【你不是问过哥哥，发病什么觉么？

    很痛苦。

    刀尖上又站得太久，哥哥撑不住了。

    对不起，阿玦，哥哥只能换你十三年自由……】

    黑红鎏金西洋古董座钟，一一摆动着。

    他手指克制不住攥，皱了信纸。

    【投笔伤，临书惘惘，希望我们阿玦，命百岁……】

    纪淮崇的遗书很，有好几页，但纪淮周只略扫过一遍，不敢细看容，甚至不敢再看第二。

    有妹妹陪伴的十三年，是他和自己哥哥分开的十三年，是他怀恨自己哥哥的十三年。

    回一看，都是错过。

    鱼跃海面，因为需要氧气，白鸥停栖江边，因为需要歇乏。

    就像他立刻从英国，飞回到她边。

    见她回来，怕吓着她，他克制住把她狠狠怀里发绪的冲动，她倒是最后来了句，没他也可以。

    纪淮周安静看着臂弯里的女孩，忽地扬起了。

    果然是他养大的，知怎样能一刀他心脏。

    她如今的态度，归结底，是因为她喜的周玦，再脱不去纪淮周的外衣。

    纪淮周角的括号又一敛了去。

    他底佯装平静的绪，被这小姑娘三言两句敲碎，在她看不见的时刻，破了冰。

    湖面割裂，湖像是动的玻璃。

    纪淮周弯颈，嘴压到许织夏的发上，绪随着闭上的，尽数敛去。

    -

    许织夏一不小心，就这么睡了一夜。

    细细碎碎的光落到，她张着一声哈欠，吊带连衣裙外两只细白的手臂钻被窝，伸展懒腰。

    望着吊，意识慢慢回笼，才发现这是他的卧室，而她脱去了鞋，和衣卧在他的床上。

    百叶窗半开，透过层层空隙，许织夏看到他人在台。

    许织夏踏上她的小凉拖，开了窗。

    纪淮周胳膊肘倚在汉白玉护栏，人伏着，指间夹着一支烟，递到边，衔住烟了，片刻后重重吐去。

    他在一片烟雾弥漫，循着动静回首。

    见她从窗里探脸，纪淮周眉一蹙，扭把烟揿灭在烟灰缸，再回，没过去，背靠护栏，手肘向后支着。

    “我闭会儿，你倒是睡香啊。”

    许织夏塌着腰，趴趴地俯在窗台上，逆着光线眯起，刚睡醒鼻音轻懒：“哥哥，你不会被我占了床，一宿没睡吧？”

    纪淮周哼笑，不明意味。

    他没回答，望了几秒太，回眸时突然问：“陪哥哥去趟沪城么？”

    许织夏懵着，发一声“啊”的疑惑。

    纪淮周开车去的，从颐和路到沪城，三小时左右的车程，目的地是百乐门舞厅。

    三十年代老沪城四大舞厅之首，有东方百老汇之称的远东第一乐府百乐门，仍延承着旧时代的面貌。

    娱乐场所在白日总是冷清，没有摇曳晃动的灯光和爵士乐，见不到夜间的纸醉金迷。

    百乐门离寻常生活远，许织夏一回来这里，跟着纪淮周走去，她新奇地东张西望。

    复古的彩玻璃，纯铜指针电梯，通过拱形回廊，场舞池垂着红丝绒帷幕，一盏盏元宝状的晶灯坠着。

    走上木质旋转楼梯，仿佛置历史博馆。

    两墙都是幅画，廊左右的玻璃展柜里，展示着诸如古钟和旗袍的旧。

    纪淮周止步在一面玻璃柜前。

    里面是一酒红绣旗袍，颈间着珍珠项链。

    纪淮周一瞬不瞬地盯着这旗袍，里掠过无人知晓的破碎暗光。

    “哥哥，有你这么追女孩儿的吗？”

    听见小姑娘隐约埋怨的声音，纪淮周低过脸：“嗯？”

    许织夏歪过脑袋，纳闷地望上去：“谁这个来舞厅啊，太早了，都还没营业呢。”

    撞上她清亮的双，纪淮周回过神，好像梦里就要落崖的瞬间被人叫醒了。

    他脱离沉闷的思绪，若无其事抬了。

    “那你想要哥哥怎么追？”纪淮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