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亭录 - 第166章

    苏黛只默默了，转去了船尾，降螺旋桨。

    三人归心似箭，海船昼夜不停在海破浪前行，历经重重风雨和险阻，终于在两个多月后的一个清晨，抵达天栩洲的港。

    此时并不是黑虚之海飓风肆的季节，港人来人往，渔船遍布，三人走上海岸边的栈桥，听着周围熟悉的话语和吆喝声，都有些恍惚。

    三人在港稍事休整，换洗一新后，登车往天栩洲大陆另一边的海岸行。

    几天后车越过大半个荒凉的天栩洲，快要到另一边海港时，苏黛放的信鸢带着青宴山陶桃的信飞回了，玉芙蓉见她看完信后模样儿怔怔地，忙问，“怎么了？”

    苏黛顾不得回答她，埋将信又重新看了一遍，这才抬，冲着玉芙蓉如释重负地一笑，“玉，到了那边港，我得雇船去秋梧洲，我大师和师父现在都在秋梧洲的栖枫谷里，见了她们后我再去石兰山。”

    玉芙蓉脆：“行，听说栖枫谷是狐族聚居的地方，狐族老和你师父都是见多识广的前辈，咱们带了若木和千回藤回来，该怎么用我心里还没什么数，你也可以试着找她们打听打听。”

    苏黛应了，玉芙蓉又问李安，“哎，我说你，是回你的南鹤洲吗？如果是的话，我们可以上同一条船。”

    李安默不作声，既不也不摇。

    玉芙蓉挑眉：“不想和我同路就算了，吞吞吐吐什么？”

    苏黛抿嘴儿一笑，“玉装什么糊涂？李大哥不是说了吗，他已经没有亲人了，他不仅想和你同路到南鹤洲，还想和你同路去石兰山，以后都不走啦！是不是啊李大哥？”

    青年的脸有微红，但毫不迟疑地了。

    玉芙蓉哼了一声，“石兰山不养闲人。”

    李安上：“我什么都能，给你打杂、看守药庐，什么都成。”

    玉芙蓉绷着脸，半晌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去就去吧，倒也不至于打杂，我还有事儿给你，你先去丹青阁，把能找到的有关补魂的典籍都给我借来。”

    苏黛忙，“这事我跟大夫说一声就行了，用不着李大哥去。”

    “你大夫？谁？躺在药池里的那个？”

    苏黛大笑，“不，是丹青阁的陆阁主，他和我家大师成亲了，可不就是我大夫！”

    “这……”玉芙蓉和李安皆是一愣，“这么巧？”

    “就是啊，我也没想到，”苏黛笑，撩开车帘看向广阔天空，轻轻的叹喟飘散在风里，“真是太好了……”

    丽光撒，车载着断断续续的声笑语，一路往天栩洲另一端的蔚蓝大海奔驰而去。

    日月，白驹过隙，转已是两年后。

    青宴山正值秋季，枫叶初红，重峦间红绿相错，野争艳，淙淙漫过片片芳菲秀景，坠峭嶙岩。

    秋斜斜照在山的八角亭上，天云闲，飞檐上一只俗艳的鹦鹉在光懒懒啄着羽，不时聒噪两句，倒使得亭的人不至觉得孤单。

    苏黛穿了一樱草衣裙，松松挽着的发髻上着一支莲簪，耳坠着细细银耳饰，银光跃动在她耳颈间，越发衬得肤如凝脂，秀致黛眉乌眸灵动，顾盼生辉。

    她站在亭的一角梁前，手执一支狼毫，沾了黛青的染料，往上镌刻的字迹填着颜。

    “丙辰年六月，青宴山七代弟年行舟，于崇清洲论剑大会上以自创之梳云剑法夺得魁首……丙辰年八月，青宴山收八代弟灵均……”

    原木上这帧宴山纪事已经密密麻麻刻满了一大片，苏黛填完最后一行的涂料，歪看了看，抿着笑意收了笔墨。

    半年之前，石兰山药庐的幽人开始陆陆续续醒来，赵三和阿纹带着他们的母亲最早离开，灵均的师父衢泊舟虽然神智已清，但一力和剑术皆已废去，他不愿回归宗门，也不愿耽搁灵均，将灵均送来青宴山便飘然远走，不知去向。

    青芜在苏黛和玉芙蓉前往黑虚之海后不久就自行醒来，一面抚养女儿，一面等着丈夫清醒，不久前一家三离开石兰山，特意来了青宴山一趟。三四岁的小姑娘玉雪可，聪慧非常，玩着苏黛的各玩意儿不释手，青芜笑言，等女儿再大一些就送来给苏黛当徒弟，苏黛认真允诺，送给女孩儿一对天工锁作为信。

    半年前苏纤有清醒迹象时，玉芙蓉便给苏黛送了信，她赶到石兰山，于杏林亲见到在药池睁开睛。幽人清醒后会迷糊一阵，苏纤半梦半醒的时间尤其，苏黛心照料着，日日抚琴给她听，又时常与她谈论幼时趣事。齐墨也苏醒后，苏纤终于恢复记忆，现两夫妻正结伴游，希望借着山川大海，日月星辰的抚，能一平复痛失幼和遭受难的创伤。

    玉芙蓉的药庐清冷来，不过她仍是忙得脚不沾地，从界带回的大量药草和植在石兰山遍地破土开，有的变了异，有的更加茁壮，近日她还带信来，把她编纂的谱目给苏黛瞧。

    日升，今日秋分外毒辣，宴亭外密的树荫来了几只乘凉的小动，苏黛抱了一只白绒绒的野兔在膝上，往山瞭望。

    师父秦惜晚又不知去了何方，已近知命之年，她力越发旺盛，青宴山的大小事务早给了苏黛，她更没有牵挂，有时相隔数月才会往青宴山传回一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