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骨 荧光鳉

    严井是吧？

    护士没什么表，收前男人递过来的等位条，指了指已经坐满人的等候区：在那等一，听到喊名字了再来。

    严井冲她了声谢，站到等候区的墙角。

    CT门人满为患，还排着不少躺在病床上等加急的患者。

    手机响起时，严井几步走到门外，接起：太太？

    骆希用脖夹住手机，往鱼缸里撒着饵料：严伯啊，我问过小林，他说你人不舒服去医院了，你没事吧？

    严井心里一，赶答：现在在等CT，刚才了彩超，要等报告了再去给医生看看。

    好，那你先忙，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就跟我开呀，不要客气。

    严井急忙：不不不，不用麻烦太太，就是一些常规检查而已。

    骆希探了半截茭白手指搅鱼缸面，将鱼饵故意拨散，鱼缸里的小鱼许是气主人捣，不轻不重地啄咬着她指尖。

    的。

    她原本以为严伯请假，是书文布的局，但背景音嘈雜，还有路人经过严伯时说起住院之类的关键词。

    看来严伯是真请了病假。

    严伯，我家之后你是第一位对我善意的人，所以不要跟我客气，有事一定要跟我说呀。

    好，那我先谢谢太太了。

    严井严井

    严井听到护士的唤名，跟太太别。

    他叹了气，收起里的绪，一步步走向CT室的白大门。

    骆希第一节没排课，从上锁的屉里拿那老旧手机，老样了一壶，往音乐教室走。

    今天天气真不怎么样，天空里一直着灰黄的浪，仿佛是死鱼烂虾的坟场。

    拨了电话里唯一的号码。

    果不其然，对方接起后又骂了好多句，最后哭丧：姑，你非得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吗？

    骆希冷哼：等你睡醒都快要傍晚了，难不成我在家里给你打电话？

    行吧行吧，您说吧，有何贵？

    骆希说了自己的来意，那人倒是沉了声音：骆小，你这是考慮好了？开弓没有回箭，你非得把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

    这不是就我从一开始的目的吗？只不过终于走到最后一步而已。骆希垂的睫掩去里翻起的波澜。

    对面那人似乎知，骆希嘴里说得勇敢无畏，可心里铁定七上八，便继续劝她：我之前不是介绍过，有个公司可以接钱办事儿，不用非得自己动手。虽然收费不便宜，只是你一个富太太又不差钱的

    不用了，你还是把我说的资料发给我吧，然后报个价，我打款给你。

    叮

    另一手机响了一声，骆希走过去看信息，继续对着电话说：放心吧，我也只是先备着，成品估计也没那么快吧？而且我还没有问真相，我还想再等等。

    行吧行吧，我去给你找路。

    旧手机挂断，新手机收到了信息，是默发来的。

    没没脑两个字，「别怕」。

    骆希心里嗤笑，谁怕了，自己在这世上无牵无挂的，不过是命一条，如果书文想要，给他便是。

    刚删了默的信息，又叮一声来一条。

    还是默，这次说多了几个字，竟让骆希一时没舍得删了信息。

    「我说过要护你周全。你要摔来了，我拉着你；要是拉不住了，那我先跌去。」

    「给小妈妈当垫背的。」

    依然似真似假，轻浮的袋里不知装了多少真心。

    可能满满都是，连袋都快要不上。

    *

    廖辉拿着平板电脑门：董，你要的资料都在这里面了。

    书文不常回公司，董事办公室几近闲置状态，但依然打扫整理得一尘不染，成片的落地玻璃也是，净通透。

    行，放桌上就行，我等会看，你去自己的活吧。

    书文的椅伫在窗边，背对着廖辉。

    窗外那天是灰的，城是灰的，火柴盒在灰城里缓慢移动，螻蚁在地面更是渺小得看不清。

    听到门阖起的声音，他调转椅回。

    大红酸枝博古架上放满书文的收藏，铜鎏金佛像，松石绿双耳瓶，釉里梅瓶。

    央请了一尊观音，和家里那尊一样是莹无暇的羊脂白玉，菩萨低眉顺，莲自在绽放。

    书文看了一会，才回到桌旁。

    ipad里是「沈佳仪慈善公益基金会」的资助者资料。

    看似是再正常不过的资助对象，多数是家经济条件差的婴孩和青少年，大山里来的，家里是农村低保的，父母双亡没有亲戚肯收养的，有其他缺陷的，男女都有，年龄跨度不小。

    只是细看资料会发现，大分人的血型竟都是熊猫血，O型A型B型，都有。

    找几个RhAB型血的资助对象资料略看过一遍，女的pass，年龄太小的pass，家成员牵绊太多的pass，最后符合他心所选的只剩两个。

    因为五年前的换心安排得太着急，康复之后他便以亡妻名义成立了基金会，以备不时之需。

    有些事，有了一，便会有二。

    心脏又疼了，书文才想起今日饭后还没有吃排异药。

    随药包是骆希给他整理的，以前他疑心重，一般等骆希整理后，他会重新安排一份装去。

    最近关系，确实是放低了不少戒备，有的时候忘了自己换药。

    连嗅觉都不灵了。

    他掰了药丢嘴里，服咽。

    喝得着急，呛了一，连咳了好多声才缓过来。

    书文气吁吁，里攀起血丝。

    手背青虬结，攥成拳，连指甲都嵌掌心，接着狠狠一拳捶到心脏。

    他警告那颗意图逃脱他控制的心脏，想让它放老实一。

    黄梨大班桌的一角放置着两枚相框，一张是以前的一家三，那时默刚牙牙学语，穿着三件西装，蹬着小鞋，俨然已是个小大人，但黑眸清澈。

    另一张，是在一年前婚宴骆希坐在他的旁。

    香槟塔折的光斑，在她有着繁复金线刺绣的墨绿旗袍上游走，宛如一条条泛绿光的荧光鳉。

    相片里的骆希颌首低眉，是胭脂红，眸是玛瑙黑，侧着，腰线条起伏好，纤手搭在书文大，再由他用厚实大掌盖住。

    其实书文想不起第一次见骆希是什么时候。

    两年前在互助会上见到初次以家属份席的骆希，他想起，这是在不久前的圣诞晚会上和默一起双钢演奏的音乐老师，那天他作为家代表需要上台致辞，坐在第一排观看了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