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 - 第十五章

    蛇妖睡得并不安稳，他原以为千年已过，那些个前尘往事早就给碌碌风尘掩到不知哪个角落去了，没想到才闭，旧忆纷至沓来。

    活在过去的某某们像是暗示着什么，或笑或哀地向他伸手，蛇妖迟疑了，他背后有掌、耳畔有风，轻飘飘且耐心地推着他往前去，他是该去陪他们了，但蛇妖脚似有钉，瑟缩着，如何都挪不动。

    好不容易定决心，他惴着那不明的奇异，才谨慎地迈脚，忽然背后响起一急切的呼唤。

    “孟渊！”

    蛇妖大气，一便从梦挣醒。

    天未亮，燃烛早已灭，凝固的蜡油仿若蜡女坠的簌簌红泪，哭得伤心又真切。

    里衣应是和尚帮他上的，许是怕蛇妖冷，和尚又将袈裟披盖在他上，这大抵便是和尚难得可见的一抹温，蛇妖负气地想，有还不如没有好，他倒宁愿和尚就是个冷冰冰的榆木，明明这么闷又这么呆，光这么的自己怎么还是被他给轻易骗了去，这些，真是想破蛇的脑袋也想不个所以然。

    和尚并未走远，他坐在佛殿外的石阶上风，蛇妖很容易便找到了他。

    他并未恢复，轻易一动，都能扯到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蛇妖小步挪过去，慢吞吞坐在和尚边。

    他坐后并不老实，肩，又捶捶。

    小腹的伤疼得不合时宜，蛇妖忍耐着适应后，大着胆小心将脑袋靠向和尚肩膀，察觉到和尚似要有所动作，他乞求般拽了拽和尚袖，整张脸因为疼而微微泛白，“别走，就让我靠一，一就好。”

    和尚的叹气没风声里。

    两人坐着，等天边鱼肚白，上的意散了大半，蛇妖从冰凉的石阶上缓过劲，抖抖的睫，才舍得坐直，“你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

    闻言，和尚地望向他。

    “别这么看我。”蛇妖笑笑，“向佛发誓，我没想施什么诡计变术。”

    他想了想说，“凡间有习俗，说人每到了生辰当天，总要吃上一碗寿面，寓意着命百岁，到时候我一碗给你吃好吗？”

    “我...”

    和尚低，看见风卷落叶到了他的脚边，秋叶那么轻又那么无可挽回，飘飘落落几番挣扎，注定要化土成灰，和尚眉心佛印无端染上淡淡黯然，“我不知自己生辰为何。”

    也从未有人同他提及什么寿面，他后话没说，蛇妖了然，拍拍手便自作主张说要帮和尚想想他的生辰日定在什么日比较好。

    距所推算的黑蛟世之日已然不足十日，一分一秒都是积压在浮屠塔上的造孽，若日后还有机会，和尚愿锁塔千年万年赎他此刻本就不该起的贪念。

    纵然世人多无解，但他始终明白，佛在每个人的心，他什么都看得见、什么都听得到，和尚能自欺欺人地骗过自己，也终究骗不过他。

    佛说，他必须得选择了。

    和尚呼凝滞，从虚妄顿醒，他蓦然侧首，蛇妖就在坐在他边，掰着指念念有词，推演之术运用得看上去并不熟练。

    真的要就此了结了吗？

    和尚忽然地不确定，他掩在宽大袖摆的指尖动，灵力聚散于掌转，蛇妖似有所觉，他动了动，突然转过脸来，脸上绽明媚的笑，“就定在后日吧，等给你过了生辰，我就放你走。”

    一时明艳恍心神，和尚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难堪地错开，没说话，如同灰心一般不再看蛇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