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录 - 崔先生（五）

    “王那是我的大学同窗。”她说。

    “崔先生。”

    船票是在五日后，这几日，她打算采买些南方的特产，龙，凉茶，汤药。再买些广绣广缎，印度棉，英国呢绒…买的东西多，路过报摊，不巧蹭掉了路人刚买的报纸。

    有人，是她撞到了人。

    男人望望天，“你家住哪里？”

    ［说是去广州。］

    “对不起。”她说，“是我认错了人。”

    她坐在地上，仰望着要拉她起来的男人的脸，鼻，嘴，还有总是反光刺到她的镜片，哪哪都像他。

    她想得迷，得了失心疯。砰得一像是撞到了什么，摔倒在地。

    朱秀要了杯式咖啡，透过橱窗她一样能观察到报社的门。

    傅彬便不再与她讲话。

    “我不是你说的崔先生。”

    “崔先生，你不要走。”

    ［崔先生和崔太太也要搬走了。］

    “你没事吧！”

    他是宋先生，不是什么崔先生。可面对如此楚楚可怜无人ai的nv人，这些竟不重要了，况且她曾主动抱过他。她放浪形骸，他自然也不是柳惠。

    男人无可奈何地笑了，弯腰拉起她，“您真的认错人了，还是起来吧。”

    她慌忙从袋掏两角银元，买了份一样的报纸，《广州民国日报》，宝贝一样到翻找，终于在［国民与政府合而为一］的标题找见他的名字。

    “能不能拉我起来？”她可怜件的样，让所有男人都忍不住帮她一把。

    “唉。”她心的石不得不落定，把手cha在袋里，低往回走。

    几年前母亲的话又在她耳边萦绕，他肯定在广州，一定在。她走过的这些路，他也一定走过。

    “第七甫一百号，”朱秀对人力车夫说。

    “我知有条近路。”男人指给她看，“你定是ai他骨髓，不然怎会认错人。”

    回去的近路僻静，挂的明月把朱秀的脸映得粉白，乖巧可ai。偶有玉兰香气随风飘来，一阵阵的，男人想去0她上的青丝。

    男人的双手及她的，捧起她的脸，“月光的你多么好。”

    回到公寓，朱秀打开自来，为傅彬洗脏衣服。离婚了，她便没有义务再为他事，可朱秀依旧维持着两人的t面，他是孩的父亲，除了母亲外自己最亲近的人，又或许是因为她上要离去了，傅彬对她好了些，还带她去广州有名的太平馆吃西餐。

    “夫人，买个木瓜，保准甜。”她听不懂粤语，便“嗯”混过去，怕被人看破绽，压着帽沿溜去了街角的咖啡馆。

    “你看。”一张名片到她手心，“我不姓崔，我姓宋。”

    “你为什么总是骗我。”崔先生的样刻在了朱秀的脑里许多年，她怎么可能认错，她不会认错的。

    朱秀不信，她转就追上他，在背后抱住了这个男人的腰。

    “那便是了，可他不喜你。”

    “既然你也曾被捕过，就应该知革命的重要x。”

    男人低，从她的角衔起，封缄她的，扰她的气息。

    男人最是见不得nv人哭。

    “你和他得一模一样，你会不会？”

    傅彬的很自然地搭在她的上，手覆在她上，把几年前对她过的让那片故土生希望的事再一遍。她不会拒绝的，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依附于别人的人，和王那不一样。朱秀想努力成为王那那样的人，的明明白白地拒绝他，可当他抱住她，给她许久未有的温时，她投降了。

    他从袋掏手帕，“你喜这个崔先生？”

    她望着男人，松垮的风衣如同崔先生一样的，里积的泪，一瞬间竟至崩塌。

    “你骗我，你又骗我，你说你是翻译，你本就不是，你说你留在北平，却跑来广州。你骗我，你总是骗我。”

    他觉得自己得拿什么证明，才能使她相信。

    她沉默不语。

    他走远几步，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夜这么黑，便回过看到这个不正常的弱nv坐在地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或许这个崔华不是他，她想。

    “我知，她告诉了我，还和我说起过你替她被捕的经历。”

    男人继续无可奈何摊开手，“小，再见。”从她的边过去了。

    “嗯。”

    男人不可能对一个像是有jg神疾病的陌生nv人一直绅士礼貌，“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是你的什么崔先生！”他把她甩了去，使她再次跌倒。

    他怔住了，不知这个nv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能在街上随随便便主动抱男人？便拨开了她凉如冰的手。

    “我知。”

    “你”

    朱秀真的是失心疯了，“别走，别不要我。”

    “小，您认错人了。”他说，“快起来吧，地上凉。”

    “在惠ai路。”她说。

    “这是尾汤。”他说。

    “哦，那没什么。”

    他向她伸手，朱秀站起来。

    “那就快回家吧。”他礼貌。

    或许，即便是他，他也不记得她了，她想。

床，他们挤一挤是正当的，况且她曾是他的妻。许久没有过城里的生活，夜晚听不见草丛的鸣叫，竟不习惯了。他也一样，非要把这不习惯发来才能满足的睡去。

    ［去哪里？］

    天se渐黑，报社班的人走一波又一波，她就透过橱窗盯着，想着。

    可朱秀怎么看他都是崔先生，而且讲的并不是粤语，而是来自北方的普通话，“你骗人。”

    她走得时快时慢，怕的时候就走快些，想他的时候就走慢些。一圈完毕，朱秀了西式风衣领，站在几乎空旷的街上，拦不到车夫。太晚了，真的是太晚了，她是趁着傅彬睡了才跑来的。这么晚，就算真的是他，也不可能遇到。

    “对不起。”她弯腰勉去拾，报纸密密麻麻的字那么多，偏生她就见到了［崔华］二字。

    车夫把她拉到那里，一阵晚风来，她怕极了。陌生的街，漆黑的夜晚，若有酒鬼突然跑来抢劫她或是要挟她，她怎么办。若是有人陪着她，她就不怕了，可怎么会有人陪着她。她安自己，只绕这儿走上一圈，一圈之后就回去。

    民国日报社街对面有个果摊边，她怕找错人，怕丢人，怕见他，怕这怕那，便只能在这果摊前来回踱步，时而往对面张望。

    她停住脚，回问。

    离开广州的前一晚，朱秀去了，又去了一百号。不这个崔华是不是他，她就姑且当作是，像一个特定的仪式，与他最后的告别。然后，忘掉他，再然后，就回乡，安心照顾她的天佑。

    “崔先生总是骗我。”她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