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林桀今日休沐，穿着比较随意，一浅青叠云纹的衫，腰间系着一对通透云纹玉佩，发用一锦带系着，披在肩。

    他没有立即来，而是先朝屋里瞥了一，见她坐在窗，神尚好，才松了气，缓缓推开门。

    娘，我来看你了。

    门开了，带着外面夏末的风，他一步步朝她走来，最终停在她面前，浅衣袍的皂靴映帘。

    她的心又开始。

    可她不该，也不能让他看来。

    她葱白的右指攥住左手的指尖，尖尖的低着，碎发掩住了眸。

    兄请坐。

    林桀看着她这样，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是他的错，没有保护好她，她千里迢迢过来投奔他，他却没有担当好兄的职责，让她担惊受怕，小心翼翼，在自己家里还如此张。

    他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两人已经好多年没说过话了，生疏不少，连张都是踌躇。

    他尝试着搭话：这几日，风寒可好些了？

    多谢兄关心，前几日大夫已看过，又有嫂嫂送来的许多补品，我现每日服着药，渐渐的看好了。

    她说话的时候，也不看他，言辞看似和气，却如一墙，将他拒之门外。

    林桀心微叹，他是知妹妹的脾气的，越是生气，越是平静，但若是置之不理，恐怕两人间会越发疏冷。

    他把盒放在桌上，揭开盖，里面是几叠致的心。

    林桀握拳轻咳了一声：这是我早上去五芳斋买的，还着呢，你尝尝。

    他很少哄女孩，苏氏不需要他哄，小妹懂事，没让他过心，所以到了这时候格外局促。

    见她没动，林桀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能地：试试吧，你不是吃桂糕吗？

    或许是觉得她行动怯弱，他夹了一块，喂到她的嘴边。

    林愣了一，似乎没有想到他真的喂她，顿时脸上微，瞪大了双，对上他漆黑的眸。

    他的眉锋利，平日里给人的觉冷毅，像是冬日落满雪的山峰，但此时温和的同她说话，倒是风般平易近人。

    林桀没有觉得任何不对，他的手举着，示意她过来。妹妹病了，他喂她吃东西是很正常的。小时候他不知喂过她多少次。

    林脸红了，因着苍白的病，并不明显，她迟疑着靠过去。

    他看着她脸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一，雪白的腮帮鼓起，慢慢咀嚼，像只可的兔。

    他的目光不知不觉落到她鬓边几缕散落的碎发上，又落到她左耳的耳坠上。

    雪的耳垂上缀着一朵小小的兰，跟那天一样。

    他顿了一，将目光收回，指着糕：还剩一。

    林摆手，表示自己不吃了，倒了杯茶掩饰此刻诡秘的心。

    林桀不想浪费，于是剩的自己吃掉了。

    林手揪了裙，有些怔然。

    他的表十分坦然，坦然到她生不一丝任何别的念。

    应该只是习惯吧。

    哥哥从小就节俭惯了。家里的剩饭剩菜，她不吃的东西，都是他解决的。

    还甜的，他说，好吃吗？

    林喝着茶，一双睛透过隙悄悄看他一，模糊不清地说了声：还行。

    吃完糕，林虽没说什么，但是莫名的，林桀觉到她心好了些。

    没有什么的原因，他就是能觉到她的绪。

    不她是开心，沮丧，兴奋，什么都好，他是个锐的人，不动声，却可以轻易看穿她表面的伪装。

    从前家里贫穷，林六岁后就请不起嬷嬷了，父母都病着，于是一直是林桀照顾着她。她的辫是他扎的，衣服是他洗的，饭是他的，她一噘嘴，他就知什么意思。虽然是大了，但少时的默契还在。

    林桀猜想，可能是送她喜吃的东西起了效果。他的小妹是个容易心的人，跟她小时候一样，她虽然也有生气的时候，但总舍不得让他担心。

    这样想着，他心又柔了几分。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再像之前那么生，林桀也放开心同她聊起家常。

    他刻意没问她这两年的遭遇。

    关于张的事，始终是她心里的一伤疤，那个混账伤她一次就够了，他不愿再惹她伤心。

    临走的时候，林桀忽然想起一般，回：他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

    林一怔。

    虽然没有明说，但两人都知他是谁。

    两日后，传来皇商董氏一家被查抄的消息，董家树大，连带着起许多蛀虫。

    霜儿一边磕着瓜一边同林八卦着：听说抄家抄了个地库呢，里全是金！啧啧，搬了一天一夜才搬完，街上的人都去看呢！这还只是董家在京城的财产

    那董家本是太后举荐来的，结果了这样的纰漏，岂不是打自家的脸？

    圣上龙颜大怒，令严查，一杆收受贿赂的都全打死。张自然大喇喇的列在其，家产充公不说，直系族人全充籍，放三千里，到了那些苦寒之地，能不能保住命都是两说。

    林听霜儿说完这些，奇异的是心并无太大波动。

    她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夜静静绽放的莲，觉心空空的。

    张，这个她过，恨过，纠结了几年，掌控了她一生走向的男人，就这样轻飘飘的离她远去了。

    他不会再现在她的生活，不会再当着众人的面欺辱她。

    但曾经有过的伤疤，始终都在那里，不会轻易消失。

    现在林不必去同苏氏请安，每日就在自己的院里待着，三人也不在一用饭。

    从那天起，林桀每日都会来看她。

    休沐的时候，他可以早上来。上朝的时候，他就用过晚膳再来，每天总是要陪她坐一会儿，说一会儿话。

    她面上虽不显，却隐秘地为他的到来而开心。若能一直如此，好像被张欺负一，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就像是一换。

    和恶鬼的易，一般不都是要付代价的吗？

    他给她带各东西，街市上的小玩意儿，可的糕，女的首饰胭脂，好像是走在路上，看见什么想起她来，就给她带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林桀从前没怎么觉得，但现在妹妹病着，他有了要照顾的人，为了让她快些好起来，自然就要多上心。

    有时候坐在酒肆和同僚说话，走在繁华的街市上，一个微妙的晃神，他就会想起林来。

    一日回府的路上，他坐在车看见酒肆外一个卖女，篮里提着一捧半开的茉莉，香气幽幽传到他的鼻尖。

    他忽然：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