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同心蛊

    石室光线昏暗，照得周围镶金缀玉的陈设纱帐暗彩光，仿佛一间摆满了陪葬品的墓室，正在静待主人的殓。

    明夜神翳的坐在榻边，神在灯晦暗无比。他手指挲着腕上锦帕，忽而开始逐渐收，指尖一掐里，将本已止血的伤剜得又渗了大片血迹。

    戏已看罢，柳书意想起自己来意，顿觉还在屋杵着的青年十分碍。

    要不，打他试试？她心琢磨。

    幸而只是片刻，明夜便松开手站了起来，弯腰端起地上盛血的玉碗，走到博古架前，转了转上面一个瓶。

    又是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博古架背后的石墙上裂开了一个暗格。柳书意已经见怪不怪，凑上去站在明夜后细看。

    暗格隐约放了两本册、一块铁牌、一支红绸封的小玉瓶，明夜将玉碗放去，又抚了一那只玉瓶，随后便关上机关，转去了。

    待目送他走远，柳书意又回到博古架边，依葫芦画瓢打开暗格，将品摆放的位置角度仔细记，才一一小心取。

    玉瓶白里透着青，同玉碗是一般的材质，瓶晃有声，揭开封便扑面一的血腥气，竟然也是满满一瓶鲜血，只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之没有凝结。

    放玉瓶，柳书意又去看那铁牌，铁牌乌沉沉的，鎏金镶边，正面镌刻了一个屠字，上盘着繁复的纹，想来便是骁屠禁卫的令牌。

    关于这只骁屠禁卫，柳书意也有过一些耳闻。

    它原是当今燕帝皇时的亲卫，皆由他亲自挑选民间或隶的孤儿训练而成，对燕帝极为忠心，待他称帝后，便将这只亲卫队封赏提起来，名为禁卫，实乃燕帝的耳目刀锋。

    这只禁卫极其神秘，武功神鬼没，许多官员都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柳书意能知这些，还是因为明夜拜了上一任禁卫统领为师，一手刀法皆是其所教。

    柳书意也曾见过那位统领两次。十分神秘的一个男人，一黑衣，玄甲覆面，说话时音低沉如瓷瓮，辨不真实声线。

    第一次见到此人，是柳书意撞见明夜跟他学刀，第二次相见，却是在一个极为羞耻的境地。

    彼时她刚叫几个侍卫番欺辱过，衣不蔽一浊的躺在假山后，日光朦胧，树影幽，那大的禁卫统领便在此时从树丛后转了来。

    他的目光逡巡过她的，正当柳书意以为他也想上来分一杯羹时，他却了腰间佩刀，将刀锋抵住她的颌，迫使她抬起来。

    柳书意不由觉得自己好笑，像禁卫统领这样的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怎会碰一个不净的女人。

    她以为他要替自己徒弟清理门，却见他移转刀尖，挑起散落一旁的亵衣丢在她上，旋即回刀鞘，转离开。

    不过几日后，明夜便手教训了那些侍卫。

    柳书意猜测许是那统领跟明夜说了什么，她原想若有机会再见，定要向他一声谢，却没想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不久之后，禁卫统领便在任务殉职，新一任统领的位置也就顺理成章的落在了明夜上。

    收回游离的思绪，柳书意放令牌，转而去看那两本册。玉瓶和令牌对她都没有用，只能寄希望于册上能有些重要机密。

    两本书册一大一小，小的那本记着北燕南陈诸多城池的名字，每座城名后面都跟着一句诸如彩云布庄   鲛纱、赤枫山庄   落枫刀之类的句，让人摸不着脑。

    大的那本却十分惊人，密密麻麻全是官员宗室的隐私罪案，连娘娘的也记录在册，其甚至有许多陈国旧臣的名字，想来应是骁屠禁卫收罗记录的。

    柳书意心砰砰直有了这册，把控朝政还不手到擒来？

    她估算了一时辰，全抄是来不及的，只能先捡要的写。挑陈国位权重的旧臣及其家眷，将那些太过超前的事迹筛除，专抄陈国还未覆灭时的罪案。

    瞧瞧四周，灯正好摆了个书桌，凌堆着用过的纸张和笔墨，柳书意忙将册捧过去抄写起来。

    越是抄录，柳书意越是心惊。

    此时她方才明白陈国为何会覆灭的如此容易，朝上上早已被北燕摸透，前有罪证胁迫，后有名利许诺，一番作那些臣蛀虫怎能不乖乖顺服？

    需知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想从外去摧毁它是极难的。

    因而敌人会试图从去瓦解它，叫它自己家里先自杀自灭起来，最后只能沦为敌人案板上的鱼。

    投诚者以为自己能继续那官厚禄的大梦，只可惜燕帝不是个好相与之人，事后一番清算，将许多尸位素餐的陈国降臣贬为罪，女眷充，专供北燕人和恢复自由的禹荒人玩愤。

    而到了此时，再无人能救他们。

    禹荒人被陈国人欺辱已久，如今地位颠倒，手段更是变本加厉残酷不堪，反倒是声声厌恶陈国的明夜，从不曾参与过这些恶事。

    虽已是简又简，官员们的罪迹仍是抄满了柳书意的衣袖。她将书册合起，想了想又拿起那本小的，翻到陈国分抄了几个重要城池，虽不知这些名词是何意，但明夜既然将它们藏于暗格，想必也有其用途。

    全抄录完，柳书意将几样东西都认真摆回暗格，关好暗门，又快速在石室搜寻了一遍。

    这时她才留意，方才桌上堆的那叠纸上仿佛有字。

    柳书意将纸捧到怀里，一张张翻看，同之前书房里见过的那堆废纸一样，这些纸上也都画着诡异纹，只不同的是，有两张上还用朱笔写着字，一张写同心蛊，另一张写踏虚阵。

    这两个名字却又和她之前听过的什么返生阵有所不同了。

    写着踏虚阵的那张，面仍是一堆鬼画符似的图案，写着同心蛊的那张，面却有数行小字：

    二人鲜血各一瓶，哺以红线蛊

    结发燃灰，于血

    以血为墨，纹心跗骨

    合，方可契成。

    最后一句则写：

    结此蛊者，六合无阻，三生三世，恩怨难离。

    柳书意忽觉背脊上透来一凉意，指尖一抖，那张薄如蝉翼的宣纸便悠悠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