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酿

    上一回她给他煮元宵的时候，是他在外打架了，被打破了，怕他妈哭，不敢回家，偷偷溜到江家来找洛姨。

    没想到那天两个大人都不在，只有江映桥一个人在家里。

    她那个时候也不过十四五岁，看见他一脸血的样吓了一，开门的手都是抖的，你你嘛了你？吓死我了。

    还能嘛？打架了呗。

    怎么又打架啊？打架多不好!你打成这样你自己就不疼吗？这么多血！

    都是别人的血，我没事，就额破了儿。

    何牧云，你个熊孩，作死吧你就！

    她那时候倒是真的很像，一边骂他一边给他洗了脸，翻了医药箱来替他包扎，又煮了一碗酒酿给他吃。

    我又不是小孩儿了，不吃。   他说，觉得酒酿这东西是女人才吃的。

    可是他明明从小就喜吃这个，她还打了个铺在里，香得很。他嘴上不肯，睛却死死盯着那个冒着气的碗不放。

    她看来他那个馋样，于是又骂他：我看你是要死了是不是？我给你煮东西你敢不吃？江映桥拿小时候欺负他的架势来，凶得很。

    他那阵窜个，早就比她一个来了，可是她气势太，得他乖乖地接了碗过去吃。

    也许是他吃得实在是很香，江映桥问，这么好吃？

    他于是舀了一勺递过去，好吃。

    他们两个打小一起大，不太避忌，江映桥就着他的手吃了，皱了皱眉，芯没熟，你别吃了，我再煮一煮去。

    别麻烦了，我吃完就走了。于是他端起碗来，三两吃完，把碗还给她，我能不能放几件衣服在这儿？我怕以后我妈看见我衣服上有血要哭。

    你既然怕你妈哭，你别打架行不行？

    不行！我迟早有一天要揍得那个老混再不敢动手。他什么时候老实了，我什么时候就不打架了。

    现在那个老混的确再也不能动手了。

    他端着这一碗乎乎地，角有什么的，漉漉的东西涌来，过他瘦削的侧脸，顺着颌线，一滴一滴掉碗里去。

    他一定哭得很厉害   ，看起来很可怜，所以她接过他手里的碗放在桌上，抱住了他的脑袋，一摸他的发。

    像小时候他第一次亲看见他妈被他爸打那回，偷偷跑来找她哭的时候一样。

    她的怀抱很温。

    那是他们两个大以后，她第一次拥抱他。

    他哭了一会儿，绪平复了一些，陡然反应过来，她也跟自己一样，大了。十七岁的少女，已经开始发育，他有一瞬间的恐慌，忙推开她，拿衣袖了脸。

    幸亏他刚才绪足够激动，很好的掩饰了他通红的脸，我没事，你让我自己待会儿吧。

    江映桥明显没有他想得多，，那我先去，有事儿你叫我。

    嗯。

    他在房间里躲了一整天，一半是因为隐晦地知了父母的死讯，一半是因为江映桥的拥抱。他心里的不行，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腔绪找不到。

    幸亏江家的人都以为他少年失诂，心里太难过，于是也由得他在屋里不来。吃饭的时候洛姨敲了敲门，把饭放在门，并不去打扰他。他也隔着门，听见洛姨叫江映桥别去烦他。

    这个年纪的小伙要面，你随他去。她说。

    不知那个时候，她有没有听见小伙三个字。

    反正他听见了，他不是小孩儿了。

    接来的日，他都过得浑浑噩噩地，一切都是江家人推着他去办，参加父母的葬礼，在镇上老人们的主持被江家收养了，改了姓。

    其实，从某意义上来说，他从小就被江家收养了。这一回，镇上的人都觉得只是走了个形式而已，甚至很兴，觉得何牧云这个好苗，总算能浪回了。

    他正式在江家住，跟江映桥一人一个房间，一起上学放学，一起被江叔和洛姨盯着读书。

    江映桥真的是他了。

    可是他不想当他弟弟。

    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知，在心底某个隐秘的地方，他对江映桥产生了无法压抑的可耻的想法。

    如果说以前他是单纯的喜她，听她说话，想跟她相，那么现在，他则是无法控制的想碰她，想亲吻她，拥抱她。

    他得俊，个又，有少年人特有的劲瘦形。在外面混久了，不是没有些女孩借机挨挨蹭蹭的，可是他只觉得她们烦，想让她们开。不过江映桥说过女孩儿面，所以他只是僵着胳膊不动，没推过她们。

    可是这一回，他明白了。

    他不是不想，只是他想要的是江映桥。

    然而他终于明白过来的时候，偏偏是他改姓江了的时候。

    他的事，镇上的人都知。人人都说他命还算好，虽然少年失了父母，却遇上了江校一家，将来一定能走上正路的。

    江校一家名声这么好，女儿怎么能跟他这样的小混混在一起？

    他只能忍耐，扮演一个尽职尽责的弟弟，一个迷途知返的少年。

    少年人的一腔，只能在梦里迸发。也幸亏他自己爸妈不靠谱，他很小就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虽然住在江家，什么事都自己。洛姨肯定也发现他经常很早起来洗床单，但是她很宽容地从来没说过什么。

    他不在外混，大家都很兴。但

    其实是他想在家里，跟江映桥在一起，虽然他们其实没什么接。

    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心虚，总离得她远远的，吃饭都不敢跟她坐在一起，反而总跟江叔坐一块儿。

    他这样懂得避嫌，江叔和洛姨都觉得他很懂事，甚至反倒更放心让他们两个相。

    三的学习很，毕业班比其他年级上课要早一个小时，他总是早起一个小时，远远跟着，送江映桥去上学，晚上回家吃了晚饭，又去学校门接她课。

    他说，他以前是个小混混，这个年纪，有他跟着，不会惹麻烦。

    他说，既然改了姓，就该照顾家里人。

    他风雨无阻，总是隔着半步，跟在她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