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三）

    年节前夕是天香楼一年最闹的时候，这一日辰时未到，老鸨就支使着侍童跑跑，各洒扫规整，又买来红纱幔装在围栏和房上，到了开门迎客的时辰，整个大厅已然一扫旧貌。

    大厅正是弹琵琶或歌舞之地，此时被一重重的红纱幔围了起来，红烛燃，映在纱幔之上，昏昏然摇曳，几个怀抱琵琶的坐于其后，周轻纱半遮半掩，行止间香气幽然。老鸨杨氏看着大为满意，心畅快，抚掌笑：有你们这些个尤，今夜我是不愁了！

    这一夜是一年的结束，也是新一年的起始，留恋过往的没落世家总会在这一夜通宵达旦地狂饮作乐，而天都城里的豪绅也不会放过这个结世家的机会。

    陈婉刚用过饭，心里闷闷的，她了房，趴在二楼围栏上，往大厅里张看。

    不一会儿，三五个衣着素雅的年轻公走了来。

    杨氏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又向纱幔的扬了扬手帕。只听琵琶幽幽起弦，弹一段轻轻柔柔的小调。

    好！年轻公有人抚掌叫好，琴音不俗，雅趣颇多，可是新制的曲？又或是另请了新人？

    公耳力过人。杨氏竖起拇指，笑，今日喜迎新，可不是新曲新人嘛。

    我听这音，似曾相识，似曾在公齐家听乐姬奏演过。另一个白衣公。

    哎哟，公可别折煞了！公齐家里的乐姬哪里请得，这是

    是清雅苑的琴师罢。一个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陈婉只觉前一亮，是公齐来了，他一苍玄黑袍，只在袖和领襟纹有金线，一条暗红丝绦束在腰间，垂一枚莹的月白玉佩，装扮竟和他往常大相迥异，也让他在这一群白衣公显得与众不同。

    年轻公们同他见了礼，又望向他后，只有两个捧着黑鹤氅的侍童，有人奇：公今日竟是一人前来？怎不见佳人在侧？

    公齐笑笑，今日良辰，齐某只图大醉。

    众人又笑谈了几句，只听有人问：公怎知那帘后之人是清雅苑的琴师？莫非公也去过那里消遣？

    清雅苑？陈婉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是了，她记起来，前不久听酒客谈起，说那里的琴师琴技妙，单只卖艺，从不侍客，奏乐时以白纱遮面，连脸面也不教人瞧，有传言称琴师有几个份尊贵的世家女。末了，那酒客不以为然总结：这不过是市井传闻罢了，无可求证。

    陈婉不禁对那几个纱幕的女好奇起来，探往去看，却无从透过红纱看清她们的形，只瞥见一儿莹肤光。真的是不卖的琴师吗？陈婉疑惑着坐了回去。大厅里已不见了公齐，先前那几个白衣世家也不知去了哪里。

    只一忽儿功夫，又来一群豪客，皆是一副富商打扮，一门，他们就站住了，睛直往纱幔后瞄，似是被那些个琴师引了。

    有一个胖圆脸的富商先行提要两个琴师来作陪，杨氏笑着同他们周旋，陈婉以为她绝不会同意，谁知，她话锋一转，：她们还是些个没行的儿，还望贵客等些个日，莫要让人看低了她们去。

    富商财大气地挥了挥手，后一个小侍从递上一只钱袋，那就三日后，我这儿留一百银铢，算作见礼。

    杨氏面难，这些个

    再加一百。

    忽听里琴弦玲玲几声，一个柔的女声：大人若是有意，何不听奏一曲？若你识得此音，便是知己，知己者，自当坦相对。声音婉转，好似那个拿腔调的杨氏，陈婉听不她的年纪。

    好，好。富商有个满脸横的年男人先自应了。

    琴音起，他目光四游走，那模样不像豪客，倒像是个警惕的贼盗。

    陈婉随着他，向四周各望了一圈，未见什么奇异，只是有几个盛装正沿着楼梯往走，侍童随在她们后。她收回目光，再望向大厅时，西南一角的位上多了一人影。

    来人青衫落拓，一斗笠，教人看不清面容。

    他坐来，侍童跑去迎客，没一会儿端来一个漆盘，盘放着酒，酒壶和酒杯皆是瓮制的。陈婉记得那店里最便宜的酒。那人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喝起来。陈婉觉得他有些熟，尤其是他的装扮。

    她想跑去，看看那人是不是昨天那个叫无名的杀手。弦音却在此时停了，满脸横的富商拍掌而歌，曲调正是方才的琵琶所奏之乐。纱幔微微一动，有女从走。

    陈婉只见那女抬起手，指尖一儿嫣红划过遮面的轻纱，一张姣好的面颊便了来。

    富商似是兴了，悄悄从往杨氏手了什么。

    杨氏对那女微微，女便同几个富商一同往雅间去了。

    陈婉呆呆看了一会儿，低来，舒了气。

    陆续又来几波客人，大厅里更加闹了。陈婉瞧着，又想起那独自喝酒的青衫客人，再去看时，却发现那个位已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