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列传 - 陈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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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婉(二)



    青衣男随着陈婉了雅间,穿过前厅,上到二楼,一路上酒客的调笑声和男女媾的靡靡声响不时飘来,夹杂着烘烘的酒香和女人上的脂粉香,熏得人一阵阵发。男的手不自然地在腰间佩剑上,步微微有些僵

    到了。陈婉推开一扇门。

    房室很大,装饰富丽,绯红纱幔自房梁垂,散着淡淡的微光,细看之,才知那微光来自纱幔上缀着的小颗珠。一张铺着白狐的绣塌摆在离房门不远,塌前安放着一只小小的圆脚凳。

    青衣男背靠着门扇,像个拘谨的孩般,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你为什么要帮我?

    陈婉坐到绣塌上,晃着双,脚尖一地轻轻踢着脚蹬,发闷闷的异响,没有为什么呀,可能是无聊吧。

    无聊?有人会因为无聊而去帮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吗?

    男默然不语。

    好吧,因为你是个好人,我喜好人,这个理由怎么样?她偏着打量他,一双杏透着狡黠。这个年轻的男人生得一副俊秀模样,明明是个拿剑的杀手,在她面前却像个羞怯少年,听了她的话,竟然垂帘,耳朵尖还泛起儿红。

    再逗他,恐怕他会跑走吧。陈婉收了笑,认真:其实公齐也是个很好的人,我不想看到你们打架。

    好人?男一手移到腰间剑上,手指轻轻挲剑柄。乌木的剑柄,有了些年,一看去漆黑如墨。

    陈婉看到了他的动作,在坐塌上轻轻笑起来,喂,你要杀我吗?

    少女的琥珀瞳仁坦清澈,可以一望到底。男,从那双睛里他看不到作伪,也看不畏惧,那睛里其实什么也没有。老教过他,如果一个人的睛里什么也没有,那么假若他不是傻,不是孩,就一定是个城府极的人。

    许久,他移开目光,我不杀孩

    我才不是孩!她不兴地反驳。为什么每个人都把她当作孩?她明明已经十七岁了。

    我也不杀女人。男补充

    陈婉拍掌笑:是了,你是个好人嘛!我喜和好人朋友!我叫陈婉,你叫什么名字?

    男默然半晌,吐两个字:无名。

    哼,不肯告诉我就算了。她在心里腹诽,一个名字而已,就算是杀手,也太小气了,她刚刚可是救了他。

    我无名无姓,就叫无名。

    啊?陈婉愣住了,旋即晃着:这个名字有趣!

    碧裙裾随着她的动作翻飞,像一只轻盈的蝴蝶。无名的目光落在她来的绣鞋上,红的缎面勾勒脚的廓,一双小巧的女人的脚,大概只有他的手那么。他第一次发觉女人的脚是这样可

    只是女人太笑了,也太吵了。

    陈姑娘,多谢你,我

    你要谢我,不如听我弹一会儿琴吧!我们以琴会友!陈婉说着从酒客学来的话,不容他拒绝,伸手取过一旁小几上的琵琶,随手拨弦,轻轻唱起不知名的歌谣。

    忆南江,和风相随,殇澌,不见红颜老,何往南江,山不见,只恨相逢

    少女嗓音,声调轻快,伴着喑哑不成调的琴声,房间莫名有了嘈杂。无名嘴动了动,终于忍不住:别弹了。

    陈婉放琵琶,得意地问:很好听是不是?这是我最喜的歌谣了。

    你唱得很好。只是他言又止。

    只是什么?

    你弹得太难听了。

    陈婉哦了一声,调拖的的。她低,手指抠着扶手,没一会儿,素织锦布面就被她抠了一个小小的。她把小指去一地戳着。

    她也知自己琵琶弹得不好,可公齐却说她琴音有凿木之风。她觉得那意思是夸自己的琴音有一独特的风格,而前这个人却直接了当地说她弹得差。

    见少女闷闷不乐的模样,无名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没读过书,一贯不会曲言达意。沉默了一会儿,勉:其实我不懂琴曲

    陈婉瞥了他一:那你懂我唱的歌谣吗?

    歌谣?他只记得她的音耳婉转动听,就像他,你唱得不错,像小鸟在叫。

    陈婉瞪着他,他全然不觉,一脸木然。这人真是个木!她又哦了一声,换了话,你去过南江吗?

    南江?

    嗯,南江,不过这里的人叫它南荒。可是它一儿都不荒凉,它明明是天的地方。

    一白光在前闪过,无名心一松,她是南荒女人,怪不得她言行脱,一举一动都无拘无束,他原本以为她在装傻试探自己。

    南荒素来是一方荒蛮之地,外围三座大山,只有一条密林小,林毒虫大蛇甚多,除了刀血的行脚商,几乎无人敢南荒地界。直到六十年前,那里都还是一的世外桃源,十几个村寨里会说大燮官话一个的都没有。那里的女人不受教化,比野还要烈,而男人则像铁一样。

    南荒是很。无名抱着双臂,像是沉浸在某遥远的回忆里,声音低低的。

    南荒男人的不仅背弃了给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甚至背弃了整个家族。为了什么?大抵是心底那不甘和狂妄的野心吧。只是,如果没有好运眷顾,一个野心的男人只会沦为庸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你去过那里吗?

    无名对上她莫名充满期待的睛,轻轻摇了摇,没有。他透过层层垂落的绯红纱幔望向窗外,天已经暗来了,他在这里耽搁了太久。

    我要回去了。

    可是你会被他们抓住的。陈婉急。她很想这个新朋友能多留一会儿。在这个馆里,她一个朋友也没有。

    她的存在对那些卖而言是一冒犯。就像一个衣饰华丽的女人走了一群赤着牝的女间,而那个衣饰华丽的女人背后还站着一个神秘的她的男人,一个养着她却不需要她拿回报的男人。

    陈婉明白自己的境,她喝酒,盯着来来往往的酒客,听他们大笑,讲外面的趣事,她也会跟着笑,可笑过之后,又很寂寞。她有时把心里的话说给丫鬟听,丫鬟是个哑,只会眨,摇

    无名不了解她的心思,他只知自己要回去复命,那样才能拿到钱。

    我不走去。

    他环顾四周,径直走到窗前,砰的一声打开窗扇,纵

    喂!陈婉只来得及发这一声短促的惊叫,跑到窗,只见对面小巷人影疾速闪过,楼屋脊上,被震碎的积雪簌簌而落。

    她心里一阵迷惑,夹着说不清不明的酸涩,他不会再来了吧?雪片挟着寒风扑面来,她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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