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上的甲

    他难得走神的时候，少年已经迈着平稳的步走到前面了。他说带他逛园，就真的是在心无旁骛、认认真真地逛园。

    在少年带着他一丝不苟地将俞府园的每一寸土地都踏过之后，秋明良发现他额上已浮起了汗珠，在玉白的面上犹如温玉垂的凝脂白。

    我们凉亭里歇脚如何？

    少年看了他一，又看了一挂在东边的日，很是理解地说：既然秋大哥累了，那我们便歇会。

    秋明良又想笑了，到底是谁累了这小憨还搞不明白呢。

    两人了凉亭，各自在雕成鲤鱼模样的石凳上坐，秋明良靠着凉亭边上的棕栏杆，眸微微眯起，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而他对面的少年腰板直，正襟危坐，小脸端正。

    一直这般端着，不累吗？秋明良斜斜挑了挑眉，修的手指伸亭外，撩拨着一池碧。

    少年摇摇，答得一脸认真，累，但夫说过，站要如松，坐要如钟，才为君。

    你平日除了念书，可还有其他好？秋明良在湖的手指引来了一群锦鲤的轻啄，麻麻的，他也不理会，再次发问。

    少年蹙起了眉，似乎在一本正经地思考，秋明良发现自己有些看不得他蹙眉的模样，只想伸指将它抚平了。

    习字，写文章。在思考了半晌后，他终于极为慎重地给了答案。

    那是你念书的一环，算不得好。

    那用膳、睡觉、走路。

    秋明良再次忍不住，将脸埋到微微颤抖的双肩里，闷笑起来。

    他发现，他总有法能将他逗笑。垂的指尖涟漪，好似他心间之湖。

    抬起来，对上少年纳闷又不解的目光，秋明良抬起指尖，轻轻弹了弹手指上沾染的湖，俊秀的面容染上几分肆意，在日光变得比平日耀目了些，俞小弟，你的生活过于无趣了罢。不如让大哥带你游乐一番？

    少年似乎很不满他的说法，粉的不自觉地嘟了嘟，很是不赞同地：我认为好。

    哪好？

    比之猪狗，要好上百倍。

    又是一阵隐忍的闷笑声，接着是少年不解疑惑的声音，有何可笑？

    约莫没有人会拿自己同猪狗比。

    和他在一起的时光过得实在太快又太愉悦，以至于俞筠从前院寻来的时候，秋明良升起了几分不舍。

    但他还是风度翩翩地起了，从衣襟拿一张帖，礼貌地递给俞筠，语气温和地说：大表弟，我此番前来，还有一事。上巳节那日不知你们是否得空？我是第一回来这杭州府，想邀你们兄妹三人同游。

    在会转达给舍妹的。俞筠接帖，既没答应也没拒绝。上巳节又被民间誉为人间的节日，心怀慕的少年男女们都会选择这样的日约着心上人门踏青游玩。

    秋明良不以为意，笑意温，最后看了一站得笔直的少年，离开了俞府。

    待到他的影完全消失，俞府大门合上，俞筠和侧少年一同朝淳南院而去。

    俞筠瞥了侧的少年一，不论如何看，他都像是一个真正的少年郎，而不是他滴滴的妹妹。

    他的表实在太过于一言难尽，俞琮，也就是借了俞四公名的青黛侧问：哥哥怎么了？

    俞筠摇了摇，虽然很是费解妹妹为何要扮成四弟去见秋明良，但作为一个疼妹妹的哥哥，他无法拒绝她那双汪汪的眸。

    到了淳南院，俞大夫人见着他们兄妹二人并肩来，温柔笑着把青黛招来，让她坐在自己边，拿了盘心给她吃。

    看着她如小仓鼠般吃得满嘴都是糕渣的模样，俞大夫人拿帕给她了额上的汗，对着她那一男装也很是费解，阿黛，为何非要扮成这般模样去见那秋明良？

    青黛的手顿了顿，她假借俞四公份一事只有俞筠、俞大夫人和桃香知，俞府其余人都以为他真的是从京城来的俞四公。杭州俞府的人大分是在本地挑府的，即算是京城跟来的老人，也已有十几年未回京城了，没人见过常年在庄上养病的俞四公的模样。

    但这事的因由她着实不好同俞大夫人解释。这次在杭州府再遇，分明就是好龙的秋明良不知为何同俞三姑娘示好，明明在杨府不知她份时他压不像对她有兴趣的样，她直觉他就是没安好心。

    她决定试着用少年俞琮的份去接近秋明良，俞琮虽是俞府二房庶，但也算是俞家人，符合任务里仇家的限定，就是不是仇家小而是仇家少爷，她想试试能不能钻个系统的BUG完成秋明良的任务。

    她揣测上带着一纯正的气质大概更能引秋明良这样的人，比如一清正的季青，于是假少年俞琮应运而生。

    见女儿不答，俞大夫人轻叹了气，搂着她的肩膀：阿黛，你别看他如今端方温的君模样，那秋明良便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可要当心。

    青黛眨了眨，乖顺地靠在她肩，娘，我晓得。

    大人，京城俞府二房确有一幼，年十五，名琮，自幼弱多病，大分时日在京郊的温泉别庄养病，数月前离了京，据闻是探访名医去了。

    秋明良听着手的禀报，睫垂遮住细的眸，转了转手的玉如意。

    江南多名医，来这寻医也正常。

    嗯，不必再查了。

    他放了手的玉如意，吩咐。

    属恭敬地退，秋明良慢慢起，看了一窗外的日，整了整衣衫走了这座他暂且落脚的小院。

    待到他骑着一匹光亮的棕骏来到俞府门前时，距离他送的帖上约定的时刻还有一刻钟。

    他了，却没有去敲门，只是静静地站在俞府的朱漆大门前等待。

    一刻钟悄然而过，大门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他的脸上不见焦躁，带着温温的笑意，打开一把不知从何拿来的山画扇，轻轻摇了起来。

    上巳节的街上多的是来踏青游玩的少女，秋明良没有了那层令人胆寒的份，少女们看到这相俊秀、形修、气质温的锦衣郎君，都忍不住驻足偷瞄几。

    那被偷看的郎君仿若毫无所觉，一心一意地对着俞府的门扉，任由日从东边缓缓到了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