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

    见她沉默不语，沈倬收回视线，吞云吐雾的同时问：你怎么在这里？

    一句话，程星灿才想起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是九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还在青州，大学刚毕业，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不会再回景安，对照现实真是狠狠打脸。

    她张开嘴，迟疑了一秒，答：我的家在这边。

    答非所问，惹来他的冷笑讥讽：你男朋友不是大老板吗，他能让你来这个？

    程星灿费神才回忆起他指的人是谁，平平的语气说：分了。

    早分手好多年了，她都快记不起对方的脸什么样。

    沉默的人换成他，半晌后一烟完，烟丢烟灰缸，才听到他问：什么时候回的景安？

    她在心里合计一，回他：五年了。

    见他又取了烟来，多年养成的职业病，让她意识地拿了打火机帮客人烟，等反应过来这位客人是谁时，火已经燃上了。

    沈倬就着她生的火了烟，第一烟雾吐在她的脸上，嘴角上扬戏谑地笑：怎么？勾引我？

    程星灿面如常，把打火机放回茶几，淡定地答：抱歉，职业病。

    他弹烟灰的动作顿了瞬，小幅度一耸肩，脸上没什么反应，换个话题问：我们多少年没见了？

    这个问题不好答，程星灿糊其辞地说：记不太清了。

    话一，果然招来他的侧目，视线化成针扎向她，程小一如既往贵人多忘事。

    这句话无疑是在奚落自己，若非家落，她何至于沦到给他作的地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程星灿若能料到小混混沈倬后来会成为沈大老板，当初一定接受他的追求，毕竟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如今的沈倬大抵也是非常得意的，他只需往她面前一站就是对她最大的嘲讽。

    程星灿面惶恐，谦卑地回答：您才是贵人。

    是啊，他不就等着她说这句话吗，承认自己当初了怎样一个错误的决定。

    闻言，沈倬倒没说什么，起走去厨房拿了两瓶饮料过来，其一瓶放她面前，瞧着是有彻夜谈的架势。

    忙上忙一整晚，程星灿早就心俱疲，眉心勉打起神，站起朝他鞠躬：夜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他坐回原位，两叠姿态傲慢，我劝你还是乖乖坐好。

    她没有坐，提醒他：抱歉，我已经到班时间了。

    永乐明文规定客还在工作人员就不能先走，但程星灿实在没有力应付他，仗着他是一次过来撒了个小谎。

    他作恍然大悟状：哦，那你走吧。

    程星灿正要回话，接着便又听到他说：那我打个电话给你们老总，问问这儿怎么投诉。

    说着拿来茶几上的手机，一手夹着烟了一，慢悠悠地解锁翻找通讯录。

    真让他打去，自己也可以卷铺盖走人了，程星灿垂在侧的手，不得已只能坐。

    他一挑眉，吐个烟圈，看上去心很好，问她：知我找你来有什么事吗？

    程星灿背脊直端正地坐好，没接话。

    他并不生气，弯腰凑近她的脸细细观察，近在咫尺，似乎是要吻她，后者依旧淡然自若，直视前方连个神都没给他，笃定了他对现在的自己没兴趣。

    果然，仔仔细细观察她几秒后，他忽一勾：程星灿，你真该照照镜看看自己现在，媚俗丑陋，哪还有当初班的样。

    她面无表，奉承脱而：比不得您雄风不减风采依旧。

    沈倬扣住她掰过她的脸面朝自己，笑问：怎么？你想试试？

    来嫖的男人哪个不喜听恭维话呢，可对象是沈倬，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妥，视线跟他的对上又极快垂帘，漠然地解释：我没有讽刺你。

    呵，量你也没这个但。

    嗯。

    他说得没错，她的确没这个胆，她三十岁了，没什么过的技能本事，真得罪了他卷铺盖走人，在景安这样的三线小城市，要想再找份收尚可的工作很悬。

    念及此，她肩膀怂拉去，选择向他服：沈倬，你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说完了我放班，你自己也看见了，如你所愿我现在过得很不好，不用你特意再来提醒我。

    沈倬如何听不她在为自己求，微昂起垂看她，故作惊讶的语气：哦，你当年可不是这样的。

    十七八岁的程星灿，年轻漂亮家世好，从未将小混混沈倬的追求放在里。

    她十指收，从容地认错：你也说是当年了，我年轻时不懂事，如果哪件事得不对伤害过你，那我真诚地向你歉，对不起。

    言辞恳切，程星灿心不无唏嘘，不知不觉，她也到了用年轻时这个字的年纪。

    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小人计较，真的，我现在过得很不好，不用你动手教训我，我已经很凄惨了，看在我很可怜的份上，你放过我吧。

    她低三四地祈求，无所谓让自己卑微到尘埃里。

    沈倬一直盯着她的睛瞧，似乎要从她一双瞳仁望她心里，判断她这番话的真假。

    程星灿抬眸，大胆地跟他对视。

    后者一耸肩，忽然松开箍她的手指，失望透地说：你变得好没意思，去吧。

    程星灿心里松气，站起来朝他一鞠躬，这是今晚她对他得最多的动作，也是这些年她这些年得最多的动作。

    他说得没错，她的确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