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

    登机那天万里无云，可是傅时景还是没能赴约。

    以短信的方式了歉，他匆匆往外赶。梁淼跟在他后，大气都不敢。只见男人拨一个电话，静静地等待接通，手指敲着手机的外壳，清脆且沉重。

    没人接。

    他扭代把车开过来，梁淼依言照。

    等到老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大门的廊灯火通明，人皆是屏息凝神，小心翼翼。连在傅家服侍多年的阿嬷，见到他也只是毕恭毕敬，不如往时亲。

    走正厅，亲戚齐聚一堂。

    他有些想笑，终究是忍了来。他母亲陈萃坐在老爷旁，听着震耳聋的训斥，面不改地喝茶。

    你回来了。

    众人原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霎时消失，数不清的睛向傅时景看来。

    发生了这样败坏名声的事，饶是见到了喜的孙，傅勋的脸也好不起来。

    遣散了亲戚，他让傅时景到书房来一趟。

    傅时景问，小七人呢？

    家小声说，被老爷和他父亲狠狠鞭打了一顿，送回家里照料了。

    书房灯光明亮，数不尽的勋章和锦旗，大的牌匾挂在间，白纸黑字上皴染着墨丹青，题字：安立命。

    爷爷。

    傅勋不答，坐在沙发上，单手握着拐杖，竖立的短发神抖擞。虽已是两鬓斑白，不怒自威的气场却是震人。

    你什么时候知这件事的？

    傅时景老实回答：上个月。

    老人抬，你打算帮他瞒来？

    他没让坐，傅时景便低着站在一旁，背脊直。

    不，我有我的手段。

    可你终究太心了傅勋声呵斥，你一拖再拖，才给了那个戏上门要挟的机会！

    是。

    他态度诚恳，傅勋挑不错。

    他戎一生，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只是人会老去，看着骨一天不如一天，他总是在忧心小辈浮躁，将百年家业败光。如今政商两碗，分别由傅行东和傅时景端着，都是他心仪的人选。可还是有人虎视眈眈，还是有人想要来分一杯羹。

    你打算怎么？半晌，他才闭着沉声问。

    傅时景不答，原本的计划来。

    傅勋了一气。

    他的已经不适宜动怒，今天更是破例动了手，现在只觉得疲惫和乏力。

    他再怎么杞人忧天，夙夜难安，也不得不接受总有一天要驾鹤西去的事实。

    明天董事会那边，你自己看着办。至于那个女人，

    他冷哼着，语气里满是不屑。

    得净些。

    *

    夜了。

    傅行东从正门而，一凛然，显然刚到。

    哥。他打了声招呼。

    嗯。

    傅时景并没有谈的打算，礼貌的问候过后便打算驱车离开。傅行东却叫住他：小五。

    他回。

    这件事不仅是小七倒霉，他忽然冒一句，如果有一天你还是分不清孰轻孰重，我不会再帮你。

    两人四目相对，相似的五官，相似的神，就连底藏着的暗涌动都如一辙。

    他们是亲兄弟。

    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对方。

    半晌对峙，傅时景笑了一声。

    不需要。

    傅家分支多，分家也早，饶是血缘再厚，除了必要的节假日平日里并不同住。

    次日傅时景驱车到近郊，开门的人看到他还有些意外，唯唯诺诺地打了声招呼，没多久傅宗希便亲自来迎接。

    给你麻烦了。

    他叹了气，满目疮痍。也不知是经历了怎样戈，比起上周在会上的意气风发，他的这位是三叔似是一苍老了十岁。

    没有，傅时景垂，我去看看他。

    傅宗希。

    他慢步走上楼梯，推开了房门。傅知遇反躺在床上，他母亲在一旁一边服侍一边掉泪。见是他来，略微一便去了。

    哥。

    傅知遇已经不是少年了。曾经跟在他后面的顽童，随着时间推移，也变成了真正的男人。

    只是家族还是剪掉了他的翅膀。他从来没有真正大。

    嗯。傅时景在一旁坐，双自然地叠，很疼吧。

    他语气平淡，不像在问。

    当然疼，怎么可能不疼。

    年少便顽劣，不学无术，在这场森林之争连参与野兽角逐的机会也没有。

    比起他傅斯若，老爷心里是真真对这个孙抱有成见。但因为是嫡亲，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

    可谁又说傅勋没有寄托过希望给傅知遇呢？

    傅家人骨里的血到底是冷的。他不得多几个嫡争位，才好让他选最优秀的继承者。

    傅知遇的懦弱，在傅家是大忌。他这些年没有少夹着尾人，安安分分。只要不影响到容光，傅勋也睁一只闭一只。

    现在一个弱无能的败者，这么大一个篓，他有多恼怒，就能多重手。傅宗希为了把戏全，自然也不会心疼这一时的苦计。

    毕竟他比谁都了解自己的父亲，他若不附和着帮衬，傅知遇指不定会被送到哪里。

    神间，他听到傅知遇问：她呢？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傅时景答，结上动一，又：但孩没有了。

    房间里静得听不见声音，只有淡淡的双氧分和各药膏混在一起的味。傅时景捻了拇指和指，那人趴在偌大的床上，着血模糊的背，脸埋在枕里，呜咽着哭声来。

    *

    从房间里来，傅宗希邀请他留宿，傅时景摆摆手拒绝了，说是明天还有早会要开。

    男人脸上僵一，还是那句：麻烦你了。

    夜重如墨，看不见半星光。晚风习习，在人的边绕过又与别的尘粒相撞，不停留，也不知所踪。

    哥，你是除了我以外，最疼我的人。

    她怀了。父亲不同意，但我知只要有你在，我和她一定可以跨过这座大山。

    哥，你一定得到，对吧？